傍晚时候就没有这样的清闲了,一放学,周予就到社团办去,顺路在小市买一个袋装面包和一盒牛奶,办公室里总有六七人在,大家携力开工。二十分钟后,程心田会有些狼狈地推门进来手中提着七八人份的饭。
这天也与往日一样。
事情不知是怎么展至此的。
反正,从某一天开始,大家都纷纷在下午课间跑到5班教室来,把自己的饭卡交给心田,理所当然地说:“拜托你啦。我放学去社团办帮忙。”
心田问她要饭卡时,她看看那厚厚一小叠磁力卡,沉默地摇摇头。
“我多买一份又不麻烦。你真不要呀?”心田笑,把饭分给大家时,她也笑,谁都不会觉得她对此有所不满,她好像以此为乐,大家便接受得心安理得。
某个男生打开盒盖,嫌弃地大叫起来:“怎么是冬瓜啊?早知你帮我打这个,我还不如跟周予一样吃面包呢。”
周予闻言,顺手将手边还未拆封的面包扔过去,“跟你换。”她放下画笔,接过男生手里的饭盒,转开视线,“冬瓜挺好的,长得跟你有点像。”
哄堂大笑。男生也笑:“喂,怎么人身攻击?”
周予装作不解:“什么?”
她将饭吃完,独自下楼去洗手间,路过英语社,凑近半阖的门边去看了几眼,有个师姐问她找谁,她便问,《乱世佳人》在哪里排练?
听了师姐指路,她转去大楼另一侧的排练厅,正数第三间,念诵英语台词的声音自门后传来,她透过窗,看见李坐在角落,低头默念着手中的剧本。
方泳柔猜得还真准。周予静静站着看了李好一阵。
李终于转过头来。
她第一次在李的眼中见到那样窘迫的、躲闪的目光。
李从排练厅中走出来,左顾右看。“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迷路了。”
李掐了她一把:“你演技好烂!你会帮我保密吧?”
“干嘛要保密?”
“……我不是正式演员,只是来参加排练,到时候又不能上台,告诉大家干嘛?”
她脱口问道:“B角?”
“你怎么知道B角的事?泳柔告诉你的?”
“……不是。我猜的。”
李又锤她一下,“都说了你演技很烂!我又不会怪泳柔。总之,我来排练这件事,就你,我,我们两个人知道就行了。”
周予望向排练厅内。“哪止两个人?这里那么多人。”
“你烦不烦?我是说,别让班里其他朋友知道了。”李想了想,又特意叮咛:“也别告诉泳柔。要是告诉了她,她说不定就告诉……别人了。”
哪个别人?周予没有细想。“哦。”
“哦什么哦!”
周予忽然说起另一件事:“最近我们在准备展览,”她是个不擅长引导话题的人,只好开门见山,“心田每天都去食堂帮其他人打饭。她一个人,买七八份。”好像听起来不够严重。她改口说:“十几份。”
“那么多?这些人自己没长腿吗?就不能轮着去?”李果然忿忿不平起来,“等下次,明天!明天他们来我们班的时候,我骂他们。程心田那人就是太好说话了,总是笑,我倒宁愿她像上学期在卡啦ok一样,有点脾气,才不会被欺负。不过,也不知她那天是怎么了,可能有心事,后来我问她,她也不说,笑笑笑,成天笑。”她越讲越气,恨铁不成钢。
目的达成,周予很快溜号,回到新风的办公室,自窗户望出去,今日的排球场上是些陌生面孔,早些时候下过雨,地上还有几处水渍。
她埋头做手上的活。因回暖而潮湿的南方三四月便这样时而雾时而雨,像明媚如花的少年人揣着各自心事一般流逝,有不快乐,但那不快乐是像水珠一样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