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圣上在,有没有罪,都是圣上说了算。
叶娇又道:“那我想请问,兵部把奏疏交给叶将军前,可曾准他看过吗?”
“没有。”兵部侍郎笃定道。
“好,”叶娇点头,“据下官查问,奏疏给到叶将军手中,是申时三刻,枢密院收到奏疏签批,是申时四刻。叶将军从兵部到枢密院,快马加鞭,路上遇友人搭讪都没有停,才用了一刻,便把奏疏送到。那么请问各位大人,有哪位能用一刻钟送信,路上在马背上誊抄全文吗?”
时间太短,短到能洗清叶长庚的嫌疑。
而这么关键的证据,三司竟然视而不见。
百里曦闻言紧蹙眉头,一直持重的脸上露出片刻慌乱。他看向大理寺卿,询问道:“时辰有错吗?”
“没有,”大理寺卿汪辰明道,“不过咱们也没有计算过这个时间啊。”
大殿内静悄悄的,良久,听到皇帝冷哼一声,沉声道:“叶娇,你起身回话吧。”
站起身,说话中气就更足了。
叶娇身着青衣立在朝堂中,像红色云霞之上的青色天空,举重若轻,有的放矢,还有些浅浅的倨傲。
她逐一驳回百里曦的讯问。
“至于叶将军离席去了哪里,想必他再蠢,也不会亲自送信。”
叶长庚闻言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表示自己的确不蠢。
叶娇又道:“叶将军绕道甘州,是因为下官给他送了一封家书,说甘州道路损坏,又有流民,担忧损害我大唐国威。”
朝臣闻言点头。大唐的国威是将士们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怎么能因为流民,让吐蕃看轻呢?
“至于有没有路过城防要塞,”叶娇扬声道,“兵部护送吐蕃使团有三百人,难道人人都被叶将军买通了吗?把路线图画下来,对比城防隘口,一看便知。”
原本肃重的朝堂,因为叶娇的这些话,气氛终于松弛了些。
没有人希望朝中出现奸细。
百里曦被叶娇问得哑口无言,却面色不变,看向禁军手中的木匣。
只要拿出木匣中的密信,安国公府就洗不去勾结吐蕃和朝臣的嫌疑。
而只要户部能从账册中查到那些——
心中想到此处,便见户部侍郎严廉大步迈入殿内,扬声道:“回禀圣上,微臣在安国公府账册中,发觉一处解释不通的地方。”
话音刚落,殿外戍守的严从铮便是一惊。
他听到父亲的声音,他知道安国公府绝不会卖国求荣,但是账册是怎么回事?
殿内众人抬头,都从叶氏兄妹脸上,看到一晃而过的心虚。
严廉把发现的问题禀报给皇帝。
“安国公府所涉生意,有货运、茶叶、杭丝。从账册上看,每年盈利丰厚,但总会在某个时候,支出大部分银两,导致账面出现短时亏空。”
“支出的名目是什么?”百里曦问道。
这是一个谜团,一个安国公府的账房先生不懂,百里曦也想不明白的谜团。那么多银两,足以行贿官员,豢养死士。
严廉道:“名目只有一个字,‘济’。”
这字没头没尾,看不明白。
为了让朝臣加深联想,百里曦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沓信。
“账册放在叶武侯长房内,这些信件是跟账册一起找到的。有一些看不明白的吐蕃文字,还有的,是某位皇子。”
涉及到皇室,就不是三司能够过问的了。
看如今的情形,难道安国公府每年都行贿皇子吗?
是谁?最有可能继位的晋王李璋?还是温和憨厚的赵王李璟?更或者是楚王李策?他和叶娇的纠葛,难道是两家勾结的障眼法?
朝臣的心中乱糟糟的,皇帝心中也乱。
他看向百里曦,心道:“你倒是说啊。”
然而百里曦一定要先从账册上逼问叶娇,他厉声问:“所以,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些巨额银两支出,哪里去了?”
“不知道。”叶娇生硬地回答,觉得有些无力。
从她开始接触生意,这些支出就有了。
父亲虽然从未归家,但每年的某个时候,都会有人手持他的印信,到府中支取银两。
有时多,有时少,但都在千两以上。
兄长曾经抱怨过,但母亲说,这些是父亲离家时,就约定好的。
所以他虽然不管家,不在乎他们这些子女,但他要钱。
母亲要她供出父亲,让父亲无法修道,也尝一尝牢狱之灾。
但是叶娇不忍心,不想说。
或许是因为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为了救起她,摔伤了腿。那件事叶娇已经不记得了,但冯劫记得,他每说一次,叶娇就坚信父亲疼爱过她,是位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