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皮肤黝黑的禁军走过来,站在马车外询问。
“车里是谁?可曾带什么兵器?”
叶娇见这人身披黑色兜鍪铠甲,便知是禁军十六卫中的左右威卫。她不动声色把弓弩藏在身后,坐在马车里回话。
“将军是左威卫的吗?奴家来找你们严指挥使,请问现在方便见他吗?”
听说是找自家指挥使,禁军脸上的寒气消融几分。
“恐怕不成,”他摇头道,“指挥使还没散值,小姐酉时再来吧。”
叶娇笑着感谢,便吩咐水雯驾车。
水雯答应着,禁军让开一步,又似想起什么,“哎”地一声,拦住了她们。
“请小姐下马车,让卑职看一眼车内,也好有个交代。”他语气平和,却又不容置疑。
糊弄不过去了。
叶娇的心在胸腔内砰砰乱跳,她小心把弓挪到裙子底下。准备说自己腿断无法行走,请禁军上来看。
如果禁军还要坚持,叶娇就只能夺路而逃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今日是你当值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九——”禁军转过身,手指把兜鍪顶高些,走开几步,又不知同来人说了些什么,便笑着走远了。
叶娇抚了抚胸口,总算有惊无险。
她吩咐水雯快走,车帘外却又冒出一张脸。
是刚刚跟禁军搭话的男人。
白皙。
白得像是从来都没有晒过太阳,却偏偏穿着一件通体漆黑的圆领袍,于是衬得一张脸更加白。
病弱。
五官俊朗英俊、发如黑玉、肌肤如瓷,却偏偏每一分都加了一点羸弱,只在那双锦缎般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些少年英气。
那不是普通的少年英气,似要用这英气,隐藏原本的风姿潇洒、气宇轩昂。
不知怎的,只看一眼,叶娇便知道这人惹不得。
“请让一让。”她好声好气劝说。
车帘外的男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脸色清冷,对叶娇道:“请小姐给点封口费吧。”
“什么封口费?”叶娇顿时攥紧拳头,“阁下是要在京城打劫吗?”
男人微微一笑,缓声道:“刚才的三支箭,是小姐射出去的吧?鄙人佩服小姐的爽利,但不知若禁军知道小姐在御街用箭……”
他说着看一眼盘问路人的禁军,做出随时都可以前去举告的样子。
叶娇的拳头险些送出去,她硬生生收回,闷声问:“你要多少?”
“一百两。”男人答。
“谁出门会带那么多?”叶娇说完凝眉思索,感觉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好像刚刚傅明烛被追讨抬车费,也是这么说的。
“没有银子,金子也成。”男人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叶娇头上的珠花。
叶娇束着飞仙髻,没有插簪,只在髻尾缀着两朵金珠花。
她犹豫着,见禁军又要走过来,只得恨恨地扯下珠花。
可是就这么给他,未免太便宜了。
金色的花瓣托着五颗珍珠,叶娇迅速摘下珍珠,又把金花瓣团在一起,揉得不成样子,才递出去。
男人来接,叶娇又收回来,气不过地往珠花上“呸呸”两口,这才挑衅地伸出手。
这一幕看得水雯目瞪口呆,而男人却不以为意。
“多谢小姐。”他把变成金疙瘩的珠花拿在手里,看了看,似乎分外满意。
“还不知小姐芳名……”
“闪开!”叶娇恶狠狠驱赶他,又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可记住你了!下回别让我再遇到你!”
马车驶离御街,透过车窗,叶娇见男人安静地站着,周身笼罩着一丝寒气。
“什么人啊?”叶娇气得浑身发抖,“再见到他,一定打他一顿!”
马车在街市上转了几圈,才驶回安国公府。
叶娇的祖父荣封国公,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叶娇出生时,家境已经开始衰落,到如今只是勉强撑着门面,没有倒下罢了。
她是偷摸出去的,此时小心溜回家,唯恐严厉的母亲会发现,可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去哪里了?”叶夫人轻轻晃动团扇,声音温婉。
叶娇的母亲四十来岁,长相端庄,常年主持家事,让她看起来比京都同样年龄的贵妇人年老些。
不过幸在骨相好,仍然风韵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