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四个不仅比赛上输了,私下拼画也一败涂地,真是把老师的脸都丢尽了。
现在又在餐桌上,将这一切疮疤生生揭开,老师一定已经气炸了。
孙乾他们没有方少珺他们的天赋,拜不到沈佳儒当老师,能跟着居磊学已经是难得的好选择,万一居老师也不教他们了
一瞬间,四个孩子跟屁股底下坐的是烙铁似的,如坐针毡,各个面色窘迫。
最小的那个,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白清泉瞧见居磊的表情,和孩子们害怕的样子,厌烦的捏了捏眉心。
她一向最讨厌这些男人们一聚到一块儿,喝高点就要夹枪带棒的比拼和拉踩,哪怕是成熟的艺术家了,也一点没见好转。
男人们的拼杀,是动辄生死的。
竞争起来,也毫不留情面啊。
白清泉不等裘远继续补救场面的尴尬和僵硬气氛,举起酒杯笑着道
“大家难得在都聚上一回,咱们少聊两句工作,多讲讲轻松的事儿吧。”
“白老师,您头留了多长时间呀”华婕立即举起自己的北冰洋,一边跟白清泉碰杯捧场,一边笑着问了个完全出众人预想的问题。
“”白清泉微怔了下,随即笑道“几十年都是这个型,偶尔修剪一下。要从你这个长度留到及腰,大概要两三年吧。”
“那我就十八岁成年了。”华婕认真点头,仿佛在跟白老师聊着什么格外庄重的话题。
“准备高考,留这么长的头,很不方便吧”王建家里有个女儿,他曾经在老婆不在身边的时候给女儿洗头梳头,那可真是够费劲儿的。
“什么方不方便的每天穿衣服脱衣服方便不方便干练的女孩儿就非得剪短,把穿衣打扮的时间也都用在学习和画画上你们男人怎么这么肤浅”白清泉接话能力仍旧极强,瞬间怼的王建哑口无言。
但这么一打岔,方才的尴尬气氛瞬间消失,大家嘻嘻哈哈聊了半天有的没的,才绕回画画继续畅谈过去现在和未来。
但也没人再提起小朋友们拼画的事了。
只是孙乾等人的沉默和难堪却一直持续到一顿饭结束,大家分道扬镳。
回宾馆的路上,华婕沉默坐着想心事。
一个人要做一件事,原本是件很简单的事。
事情无非两个结果,成,或者没成。
自己承担就是。
成了开心,不成的话继续努力。
但人类是群居动物,人处在社会之中,做的事情忽然就复杂了起来。
成了,不仅自己要承受失败的痛苦,还要承受老师、家长和外界的指责与逼视。
画画本来是件多么开心的事,享受自己的小世界,用笔和纸传达出自己的心情,描绘自己看到的世界。
但孙乾他们在画画这件事中,还能享受到那份简单和快乐吗
他画到手冻肿也要坚持,想赢,可能不仅仅是要对得起自己对画的热爱和付出,更是因为想为老师争一口气,再为自己争一口气吧。
争一口气啊无非都是争到别人羡慕和赞叹的眼光。
谁都逃不脱这一切。
她搓着手,收回视线望了眼沈佳儒的后脑勺。
老师或许是太骄傲,也可能是担心他们心理压力过大,他几乎从不以这些比赛和比试的输赢来苛责他们。
至少华婕没有感受到过来自沈老师的压力。
他好像在努力呵护他们对画画的爱,想尽各种办法让他们沉浸在画画这件事本身上,努力关注画的好与不好,而非一场比赛的输赢,和有没有给他长面子,有没有给他丢人这件事上。
下车一行人进宾馆,坐电梯。
当沈老师率先下电梯时,华婕郑重的说了句“老师,谢谢你。”
沈佳儒微怔着回头,与华婕对视了一眼。
电梯门合上,他淡淡笑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回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方少珺原本要先洗澡,但瞧见华婕憨乎乎的直呆,便开口道
“你先洗吧,洗完了早点睡。”
华婕哦了一声,便带着换洗衣物钻进了浴室。
方少珺盯着浴室门看了会儿,才嘀咕一句“连谢谢都没说哦,我难得谦让别人一次。”
浴室里哗啦啦的响,方少珺坐了一会儿,才拿出自己今天画的故宫写生。
她盯了一会儿,忽然叹口气。
自己当天才太久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