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把南城翻了个底朝天,但庄鑫烁就像是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的银行卡没有任何消费记录,身份信息也从未在任何一个酒店登记过,庄雁鸣还查了他的出境记录,但一无所获。
众人笃定他在南城,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到了这个时候,李硕才现他对庄鑫烁的了解太浅了,他甚至都想不出一个庄鑫烁可能会去的地方。李硕一遍遍回忆,最后觉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是庄鑫烁世界的中心。庄鑫烁无论做什么都在围着他打转,南城这么大的城市,他却连一个知心的朋友,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硕像是被人往心窝子上狠狠戳了一刀,他瘫在沙上,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他难道就是这样在爱着庄鑫烁的吗?
年后李硕去云山办了离职,继续给庄氏打工,他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庄昭炀也没强行留他,心平气和送他离开,又告诉他庄雁鸣最近用了别的路子去查庄鑫烁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起初李硕还能安心地等消息,但没过几天他就失去了冷静。没住酒店也没动过银行卡,李硕忍不住就要往最坏的那个结果上去想,想着想着就开始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睡不着的时候他就神经质地给庄鑫烁打电话信息。打不通就一直打,没有回复就一直,等到太阳出来,在潮湿的夜里长出霉斑的大脑被阳光晒干,他才恢复了理智。
庄鑫烁不是那样的人。李硕轻吐一口气,合上眼睛继续他日夜颠倒的作息。
庄鑫烁消失的第四十七天,庄昭炀给李硕打了个电话。
“小庄回美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李硕正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公寓周围闲逛,熟悉的街景里似乎处处都有庄鑫烁的影子。他的目光在街边逡巡,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能在某个街角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希望一遍遍燃起,又一次次落空。
“他这段时间在哪儿?”李硕问。
“他没说,只说不在南城。”庄昭炀长长叹了口气,“你去吗?我把他的地址给你。”
“去。”李硕毫不犹豫地答道。
关于庄鑫烁联系了庄昭炀却没联系他的原因,李硕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他承受不了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李硕马不停蹄地回了家,随便收拾了收拾,买了最近的航班踏上了去寻找庄鑫烁的旅程。
国内没有直达的航班,需要在港城和纽约转两次机。
整整三十八个小时,李硕都没怎么合眼,他看着舷窗外的云,白昼与黑夜的交替,心脏随着飞机上下颠簸,一直沉不到底。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十六分,飞机降落匹兹堡国际机场。
国内已经立过春,南城的天气在逐渐回暖。这个位于宾夕法尼亚州西南部的旧工业城市依旧在下雪。匹兹堡的冬天十分漫长,长到几乎要到来年四五月份才会进入短暂的春天。
李硕打车前往庄鑫烁的住处,距离不算远,只有三十多公里,预计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坐在车上时,看着车窗外一大片一大片往车窗上扑的雪花,李硕心里的焦灼和忐忑达到了顶峰。
李硕恨不能下一刻就见到庄鑫烁,却又很恐惧见到他。
李硕虚着脚步下了车,大雪很快就落了他一身。他把背包背在肩上,戴上兜帽,缩着肩膀往旁边一栋灰白色的建筑走去。这栋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岁月沉淀下来的古朴质感却别有一番味道。
院子门口围着一圈白色的栅栏,把他这个不之客挡在外面。
听庄昭炀说,这是庄鑫烁上大学时庄雁鸣为他购置的房产,也许是为了逃避那个生活助理的监控,或者只是单纯觉得这里距离学校太远,他一直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偶尔才回来。
李硕打量了一下房子周围,这个社区房屋与房屋的间距有好几百米,他在这头嚎一嗓子,最近的邻居都不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私密性是一等一的,但当李硕想到庄鑫烁独自一人住在这里,从早到晚,经历着无论怎么望也望不到头的冬天,就开始替他感到难过。
冬天的匹兹堡有一种神奇的致郁能力,李硕刚来到这里不到两个小时,就觉得整个人已经沉在了深渊里。
四周静悄悄的,耳边只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李硕走到院子门前往里看了一眼。灰白色的建筑上开了许多个窗,房子里没开灯,这些窗子就像黑洞洞的眼,警惕地盯着他。
庄鑫烁不在家,李硕得出这个结论。 他背着包走到路边的一棵松树下,树下落满了松针,踩上去很松软。这是个避雪的好地方,李硕决定站在这里等庄鑫烁回来。
松树遮得住飘扬的雪,却挡不住能吹进人骨头缝里的风,没几分钟,李硕整个人就被吹透了。
“妈的,臭小子跑去哪儿鬼混了还不回来?”
李硕吸了吸鼻子,小声骂了一句,可他打开手机屏幕数十次都没有勇气拨出去那个十位的电话号码。
脑袋里的思绪零零散散的,李硕抓不到它们的头尾。因为没有办法全神贯注地思考某件事,他索性不去想,转而苦中作乐去欣赏这幅异国的雪景。
周遭安静得吓人,李硕抖了抖腿,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电影里的那些抢劫,枪杀等等无一不显示着这个国家‘自由度’有多高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