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苦日子若是过惯了,再苦也不觉得苦,都习以为常了。逆来顺受,在风雨里生活。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女人,未来的路一片迷茫。拖着一个非丈夫所生的孩子在人间面对所有的人,对此,除了保密确实找不到更妥帖的办法了。可是,对一个人的渴求,那种未知数的爱又不想死心。她想表白,想公布,可道德会说她是个死不要脸的女人。同时,苏童身上的美丽的圣光会退的一干二净。杨慧林因此而离开他,所有的女人,那些喜欢他的女子们再也不会暗慕这个人了。若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孩子是借种而生。一定会咆哮,一定会骂着说,你这个烂女人害了我一辈子!走,我们去上法庭!如果这些冒了出来而又被摊在面前,可爱的孩子就成了一个野种,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不仅如此,未来将是三个孤独的人。
林小端思考,从前往后,有时也从后往前。苏童是星空,是大海,是世界上最的那座山峰,高不可攀!自己被苏传林从云南诱拐到了四川,挨毒打,过着非人般的生活,还怀上一个不是丈夫的种,像这样的理找谁说去?即使说了,这不是一个病人只需要针药救济,这种过去的事像雷劈电闪,谁能帮上这样的忙?
她的命运,我们说过,是悲苦的。只是她人还年青,青春的日子是在赏花望月中度过的。没到那种行走不便的时候,没到那种悲哭怜天的时候。当然,若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人,跟谁过都是过,只要有一口饭吃,那也是一种生活。人都是积极向上的,都巴不得一辈子美好!有人为名气而活,有人为利益而活,有的呢,为一生肮脏而活。有的人活不下去了,一切生活都被打乱了,这样的人往往爱说,过一天算一天
林小端犯下的错只能自己扛了,当初虚荣受骗,悄悄离开那个喜欢她的赤脚医生,跟一个才相处几天的男人神头鬼脑的同居了,以为那就是爱。有人说一切都是天注定,那是胡扯。一个不规矩的人无论到了哪里都像是天注定,一个忠贞不渝的寡妇,若是在家枯守一辈子难道也是天注定?所以,一切好事,坏事都是人做出来的。若是坏事,没办法了,过不好了,就说是天注定。
没过多久,苏传林的父母也都相继过世了。那本旧存折自然也落到了林小端的手里。她现在是个有钱的女人了,有住不完的房子,有种不完的土地。雇佣工人是常有的事。她给苏童开两倍,甚至三倍的工钱。
苏童说:“我不是冲钱来的,若那样我早不来了。”
“既然这样说,那我就留着吧!”林小端说。
她每次都给,他每次都不要。其他工人的钱是一定要付的,一个季节下来,粮食和工钱互算,结果亏了票子,装满了粮食。她说:“土地不种了,干脆往后学做生意。”
第二季,她真不种了,把土地包给了别人,收到了几个尽钱。光这个钱就已经够她花销的了。在生活上的支出上,她花钱很节约。自从怀了孩子,很少赶集,即使有需要的东西,就死等,要撞上苏童带回来。在陌生的异乡里,她唯一的依靠和最信任的人只有苏童这个小伙子了。
这一天,苏童刚满十八岁,何国昌就来到了他的家里。大队的选举大会又提上了议程,苏童再一次被大队部提名去当农业技术员。
“我不去!”苏童说。
何国昌说:“由不得你。”
“为啥?”苏童问,“这还有强制的?”
“没有强制你去。”
“那,我们还是谈别的,比如土地和粮食。”
何国昌一笑,他心里早有主意了。
“我不跟你谈那些,”他说,一本正经的以大队长的身份,“我看,我们该谈一下账的问题。”
苏童爸过世的死人账,已经快满一年了也没有还上。其间,苏童卖粮食还上了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只是个零头,他母亲生病又去大队借了一些。这一还进去再一借出来,这账比原来还多一些。
“怎么样?”何国昌问。
苏童啥也说不出来,埋着脑壳觉得脸都丢光了。一个人理亏了,又想不出办法的时候,这个人是最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我们前面已经说了,何国昌不是一个坏人。为了这一天,为了苏童的年龄,那种等待比亲生儿子还煎熬。那名额还保留着,在苏童离开的时候,在长达好几个月的时间里,都是他亲自下乡,去代替着工作。今年,那娃的年龄够了,他喜出望外地走进他的家门。年青人爱面子,但他有一套对付面子的东西,抓住人的软胁,使人投降。
“行!”苏童说,点了一下头,“我听你的。”
何国昌用心良苦,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姓苏的家庭同时落末下去。苏传林是罪有应得,他那是报应。而这个就不同了,有文化,能吃苦,是个有作为的好青年。就是个性倔强了一些,转头一想,年青人都有这个时节。就是这个大队长不当了,也要把这个娃推上来,把丢了的面子捡起来。
“可是,”苏童又说,“我堂嫂就快要生了,你看到的,也没有一个人去照顾。”
何国昌说:“这个问题不是你考虑的问题,林小端的问题是个复杂的问题。再说了,你一个男人家,怎么去照顾一个像她那样的产妇?”
“可是怎么办呢?除了我这个堂弟,她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这的确很重要,不过,何国昌早已经想到了。
“不用你操心!我向公社报,等他们去解决。”
这个政策是历来就有的,一个孤苦无靠的人可以得到当地部门的支助,由附近的部门向上申请,而且,情况若属实,当即就可以得到解决。
苏童又工作了,穿着一身新制的工作服越显得潇洒英俊。一路走过,那些姑娘们的眼睛又开始馋了起来,她们好些天都没看见过这个小伙子了。巴不得他走累了,跑到自家屋头来坐坐。
夏季的太阳红的像火,把泥土烤的一碰就碎。这鬼一样的天气,即使最勤劳的乡下人也吓的不敢出门。广漠的大地一片静默,天空瓦蓝深邃,空气里没有风,只有被蒸出来的植物的味道。
陈红绸一个人在家,她最近除了养兔子之外还研究起了攻心术。那是一本关于心里学的书籍,在公社的地摊上买的,作者不祥。书里的内容其实就是勾引,教一个人怎么去使坏。她孜孜不倦的品读,当苏童已经到了人的身边时,也没抬头看一眼,以为那是门外的一股风。
她们家的那条花狗,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了,已经跟他熟悉透了,摇头摆尾的也没有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