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以为是苏童的敲门声间接性的救了林小端的命,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苏传林去拿刀不一定真敢杀人,这是个搭命的活,法律也不允许他这么干。他极有可能是吓唬吓唬,这暴徒东想西想的十分诡异。自己打了人,而且这种打人要比以前厉害的多。他猜测这女人可能会逃跑,即使逃不掉也会生乱子出来。他不是一颗大洋钉,把人家整天钉在屋头不准走动。他要出门,要生活,要吃饭。去拿刀就是用一种极端恐怖的方式去威胁她老实点,如果心生异端,被捉住了是会要性命的。
苏传林出门就把门关了过来,苏童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苏童很想瞧,他刚才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咚咚咚的,一种沉闷可怕的声音。极像乡下人用鞋底追打耗子,更像是用木锤打地上的沙包。
苏童是路过他家,去后山坡,那儿有他们家的一块地。有些轻活路,他爸让他收尾,顺便把那地里头的镰刀和锄头拾回来。那一小块地就是我们前面说的曾经是他和刘小杏的瞭望地。
苏传林神色很是慌乱,但又很快的镇定了下来。因不是第一次打林小端,所以习以为常了。这种镇定对他来说就是习以为常!
不过苏童还是问了一下,也是出自心里的好奇。
“刚才,”他说,和平常是一样的语气,“你家闹啥了?”
“没啥,屋头有耗子,关上门打,结果跑了。”苏传林说。
“确实有点像。”苏童附和,还真信了。
假如苏童看见林小端了,以他这个年龄段的人又能怎样呢?在那个年代,乡下的法治还不健全,男人打老婆是经常的事情。上头曾经有人来过,却并不是来给苏传林带铐子的,而是调解,吃了好饭,喝了好酒后一抹嘴就走了。正因为如此,苏传林打人的胆子才会越来越大,这造势已经没人管了。
苏传林也没有再说话,苏童也没有再去问他。各忙各的,可是苏童一走到他家房后的那条路上听见了哭声,还有啪啪啪的响。像用木板拍在石板上,声音明响又干脆。瞬间明白了,林小端在挨揍,而且揍的还不轻。他终于忍不住,又原来跑了回来。那门还闭着,他用脚踹开,看到了一切。
“住手,你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苏童吼了起来,出于本能冲进屋头把苏传林拉到一边,一面瞧着扑倒在地上的林小端。精疲力竭的,动也不能动。打人的充满了精力,觉得还有理由。被挨打的却没有力气了,仿佛觉得理亏。
关键的环节是林小端怕,偏执的认为她是一个外乡人,自己没被拐卖,没被活埋就算幸运了。不还手,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苏童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喊了她一声堂嫂。
林小端的心像针刺一样,此时此刻她好冷,好想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苏童的声音像温柔的海水一般地把她托起才没有沉沦下去。在这个场面中她是孤单的,无助的,甚至还考虑自暴自弃的让这个暴徒打死算了。眼下,这个心里的人来了,正在自己的面前,看到的不再是往日美丽的容颜,而是从未有过的丑陋。脸也肿了,到处是污秽。头也乱了,像个疯婆子。这一切都是苏传林眷顾她的,她要反抗,出走才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若有不能就除掉他!
都到这时候了林小端都还在顾着自己的脸面和羞耻。衣服也破了,一些肉露在外面,虽有些昏厥,可知道进来的人是苏童。裤子也撕拉烂了,也同样有外露的地方。头散开的像把蒲扇,刚好盖住那张贴在地上的脸。
其实,林小端早就该走,苏童是让她存在着一种留下来的希望!不得不说她真是个情痴,比杨慧林还过于。
苏童看见林小端太惨了,忍不住对苏传林了火。
“你干啥呢,她是你的女人,不是你的牲口!”
我们在前面已经交待过了,苏童是一个非常同情弱者的人,尽管他本身也是弱者。
苏传林一下子变得老实了,堂弟的口气很大,挽着袖子,仿佛要跟自己动手似的。这都不怕,怕的是还有更虚火的,若把林小端憋急了,当着苏童的面把那事抖了出来,再闹了出去,他苏传林会被整个苏家弯的人揍死。
明明刚才苏童已经走了,林小端已被揍了,为什么苏传林还没有解恨又去接着揍?这个凶徒是个神经质,现在对这两个人非常敏感。
苏童顾不了那么多,也不在乎苏传林怎么看待他,把林小端抱了起来,因为年少力气不大,他们几乎是贴着的。他要往床铺那边去,也只有那个鬼地方才是一个安置点。
他踉踉跄跄,步履蹒跚的才刚走了几步,苏传林从旁边一下子冲过来把林小端抢了过去。苏童尴尬的立在那儿,后头一想又觉得好笑。他笑的是自己和林小端的接触已让苏传林吃了醋。
苏传林他爸,他妈也下来了,有这两个人在林小端暂时安全了。苏童趁此离开了,留下来也是多余的。接下来都是他们的家务事,有些话可以听,可人家又不方便当着一个旁人说。
要是以前,如果出现了这样的事,苏传林家的周围都会明里暗处的有很多像瞧热闹的,劝慰的,说酸话的……而今,处境破落的只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来管他家的这件闲事了。可以想想苏传林的人品在苏家弯里头已经不如一条狗了。
年轻人是有妙想的,虽然有些思想消失的快,却不免去从头想起。苏童认为苏传林这样对待人家一个远方的女人,林小端怪可怜的,还是走了的好。
他一直想到地里头,做着细活时,也为堂嫂感到可怜。所谓的细活,在乡下就是妇女们的手里活,尽是地勾田角落里那些男人们很少去注意到的活路。他这个活路是去给高粱扎头,高粱红的像胭脂,要两个两个,三个三个的一笼一笼用蔑条捆起来,方便过两天收割。
那件事情他也放心了,他站在地里头看见苏传林和他爸抬着一顶自制的,两根竹子中间绑着一把椅子往县城去了。椅子用毯子包围了起来,里面应该是林小端。
他们刚消失在视线里,一转头,视线里又猛地出现了新人。这是苏童没有想到的,还为此吓的不轻,以为遇见鬼差点逃跑。他们都还为这个从来很少看见的举动笑了老半天。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刘小杏的笑,与林小端的第一次笑却有些不同。一个是青春的,一个是狐媚的。跟她在一起,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杨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