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却还是没有听见他的祷告。
早上六点多,天蒙蒙亮的时候,病人监护仪上的线条忽然波动了两下,随后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奶奶的口中呛了出来,医生和护士接连冲进了Icu里,检查的检查,擦血的擦血,又挂了好几袋吊针。
红红黄黄的液体插满了奶奶的双手,年黎趴在玻璃上,双手恨不得将玻璃扣烂了。
他看见好多血好多血,一开始奶奶吐得还是黑血,后来变成鲜红的血,小护士前面还在用毛巾给她擦血,后来血越擦越多,染红了一个又一个毛巾,小护士便拿来了一个盆,接着大量红色的液体倒入白瓷盆中。
可是还是没有止住。
好多好多的红色,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年黎甚至觉得那么多血里面,也有他的血,他的血也要被流干了。
后来不知道哪里又出血了,白色的床单和被子也被晕染了鲜红的血迹。
在那一刻年黎忽然意识到,可能真的没希望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明白那种绝望,人就是一个装满的水的塑料袋,塑料袋已经千疮百孔了,忽然破了一个洞,水哗啦啦的向外流,好不容易将那个洞堵上,别的地方又破了。
就这样,毫无办法,只能眼看着塑料袋里的水流干。
到了早上七点半,终于不再出血了,奶奶又陷入昏睡,医生和护士打开了Icu的门,允许年黎进去。
年黎看着监护仪上还有微弱的心跳波动,他忽然又燃起了希望,一把拉住医生的衣袖,问:“医生,我奶奶的血已经止住了吗?危险期过了吗?”
医生看着年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拍了拍年黎的手说:“好好陪着奶奶吧。”
医生让年黎陪着,年黎就陪着,他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从早上七点半一直陪到下午四点半,十个小时,他没吃饭没喝水,就坐在病床边望着监护仪上的起起伏伏一动不动。
到了下午快五点,奶奶的手忽然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不吐血了,目光很清明,甚至还想抬起手摸一摸年黎的脸。
年黎激动的按了好几下呼叫铃,然后半跪在病床前,接住了奶奶的手,他用力的握着,声音颤抖的喊:“奶奶,奶奶。。。。。。。”
奶奶双眸颤动,很认真的看着年黎,忽然她看见了年黎脸上的红手印,皱起眉头,手指抬了抬说:“怎么。。。。。。。”
年黎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他说:“是我自己打的,是我自己怪自己。。。。。。”
奶奶的目光忽然变得好心疼,她拇指一下下的摩挲着年黎的脸,干裂苍白的嘴巴动了动,说:“不能打,奶奶心疼……奶奶没事…。。”
剧烈的酸涩冲上了鼻尖,年黎立刻紧咬住下唇,低头强忍着眼眶的泪,不停地点头,恩恩了两声。
奶奶目光慈爱看了年黎一会,嘴巴又动了动,还想说话,却已经虚弱地不出声音了。
年黎直起身子,凑近了听,听见奶奶声音虚哑地说:“小年。。。。。。。我还没见到他。。。。。。”
年黎以为奶奶说的是她的亲儿子,他眼睛通红,紧握着奶奶的手说:“奶奶,我通知他了,他马上就回来,他已经在路上了,奶奶你再等等……。奶奶你再等等……”
奶奶却笑着摇头,嘴巴又张开了两下。
年黎再次将耳朵凑近了听,却听见她笑着说:“我还没有见过……。小年的爱人……。”
年黎的身体一僵,肩膀开始剧烈的颤抖,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恨不得将老人的手捏碎,大颗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床上,哭的泣不成声。
他说:“奶奶。。。。。。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我这就打。。。。。。。”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眼泪疯狂的涌出,晕染地看不清手机屏幕,可是他还是拨通了方玉泽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又变成急促地忙音,依旧是永远都拨不通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