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日头还不怎么毒辣的时候。
一辆轿车刺啦停在大门口,不多时,另一辆车尾随而至。
金司刚醒,洗漱干净,换了正装,一丝不苟地打好领带,推门而出,路过尽头的房间时顿了顿,面色如常地略过了。
按照原定计划,今天他应该要去见两波合伙人、实地考察工程项目,最后回公司开会,处理一些杂务。
轻响一声,餐具放下,金司拿起餐布擦了擦嘴角。
ai机器人滑动而来,它的头是一块厚厚的电子屏幕,此时上面显示出一名中年女士的脸,ai语调生硬:“阿玛丽丝大使者申请会面。”
闻言金司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耐。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是为何而来,只不过凌晨那会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使馆那边仍旧揪着不放不肯松口。
阿玛丽丝留着干练的及肩短发,除却嘴角细纹,完全看不出年龄。
金司起身,一手插着兜,同她握了握。
“我想我在电话里表述得很明白,理查德确实是在我方的看管下丢了,对此我愿意做出补偿,而且不再插手这件事。阿玛丽丝大使,贵国还要什么异议吗?”
阿玛丽丝忍了忍,“领事长,事关两国友好,涉及到机密问题,您不能像踢皮球一样,感兴趣了就接过来玩玩,不感兴趣了就踢走。”
“我们针对西南深山高强度搜了将近24小时,连瑞贝卡的影子都没找到。当时负责翻译出这一重要线索的是你们的人,紧接着理查德在你们的地盘上消失……再这样下去,我甚至疑心从头到尾都是金家主您布的局,为的就是阻止我们查出真相。”
金司不置可否,反问:“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阿玛丽丝以为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乘胜追击:“所以我方要求您把那天的翻译人员交给我们审问。”
话落,金司的眼神明显沉郁了不少,“如果我说‘不’呢?”
“——您!”
阿玛丽丝以及几个下属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她又不是瞎了、看不出那个小男生和这位金家家主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但那只是一个情人而已,这些大人物身边来来往往的床伴数不胜数,为着一个情人有必要得罪另一个国家的使团吗?这简直是把他们国家的脸面放地上踩。
气氛僵持。
一道男音朗声插入,“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不见,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你的能力了……”
来人金发金眼,三七分刘海,过长的头发发尾用发带扎了,一派典雅,细看嘴唇和下颌线条和金司有几分相似。
男人在他们面前停下,未语三分笑,十分亲和地冲阿玛丽丝弯腰致礼问候:“阿玛丽丝女士。”
阿玛丽丝几乎是瞬间便猜到了他的身份,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妥,收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客客气气地回应:“奇君先生。”
她转过头,恭敬道:“适才大家都有些着急了,金领事长,我们真诚地希望得到您的帮助,这毕竟损坏的不是其中一方的利益,您觉得呢?”
金司还未言语,金奇君率先圆场道:“我觉得也是。刚刚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一点,不过‘审问’这个词还是太重了……”
阿玛丽丝立即改口:“不,我的表达有误,应该说‘询问’,我相信在里面一定存在什么误会,问清楚就好了。”
金司的眉眼仍旧压着,金奇君悄悄地撞了撞他的胳膊。
金司眉间一松,召来佣人。
“去请南先生。”
相较理查德,南慕的待遇可以说非常舒适,穿着宽松的衣物安然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上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束缚,态度自然得仿佛不是别人审他,而是他审别人。
阿玛丽丝将刚才面对金司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南先生?您能解释一下造成这种失误是因为翻译能力不精,还是说,有意为之?”
南慕摊开一只手,无奈:“你们为什么这么确定,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理查德呢?万一是理查德撒了谎,而我只是个原原本本翻译他原话的无辜受牵连的人呢?”
此言竟十分的有道理,但还不够。南慕继续说道:“何况我相信那天我和理查德的对话一定有被记录下来,是真是假,只要事后你们稍微查证一下就能发现。我何必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
……
“前三十年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女人的,没想到……”金奇君啧啧称奇。“真是出人意料啊!”
根据阿玛丽丝坚持的“回避原则”,他们不能直接参与问话,只能隔着一道玻璃远远看着。
金司没搭他的话茬,像玻璃球般浅色的眼珠垂下,目光落在南慕的脸上。
“你很闲?”
“是啊,我一向闲的不得了。”金奇君歪过身子来搭金司的肩膀,“这不是代表我妈关怀她外甥来了么。”
“人家送了不少进口鳕鱼、x洲大龙虾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海鲜给我爸,我妈叫我给你送点,就在后备箱里呢,一会让佣人去取了。”
金奇君嘴角勾起一个坏笑,“顺便来看看我未来的表弟媳。”
金司瞥他一眼,也不反驳什么。
金奇君自认了然地拍了拍他表弟的肩膀,“得了,送完东西我就走了,晚上还有个美人等着我赴约呢。”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副墨镜戴上,准备走人。忽然又想到什么,倒退两步,“哎,你最近多注意一下黎家的动向。”
金司抬眼,金奇君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行,南先生,感谢你的配合。”一番问话下来,阿玛丽丝大使麻木地说,连敬称都抛却脑后了。
南慕含笑,“辛苦。如果我想起其他的线索,会第一时间告知理事长,由理事长转达给你们的。”
“多谢。”
阿玛丽丝一行人陆续起身,向金司告辞,一刻也不愿多待地离开了。
同行女人讷讷:“我们还找人重新翻译录音吗……”她的音量在阿玛丽丝不悦的神情下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