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内,无心查阅卷宗的刘砚抬头,终于等来了消息。
“怎么样?叶小姐受伤了吗?”
“没有。”衙役都头的脸上带着笑,幸灾乐祸道,“伤的是武侯们,最惨的是白羡鱼,险些就勒着脖子上天了。”
刘砚顿时有些担忧。
“可别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您就放心吧,”衙役道,“白羡鱼平时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老实。他正陪着巡街呢,卑职跟了半个时辰,见没出什么乱子,才回来禀报。”
对于曾经在骊山死里逃生的衙役来说,鸡飞狗跳已经不算乱子,不值得汇报。
刘砚捏着一张卷宗,欣慰道:“那些武侯,都听叶小姐的话吗?”
“听得很,”下属一五一十地回答,“就连叶小姐下令往赵王府抛粪,都在所不辞。抢着抛呢!”
刘砚瞠目结舌,抖动的手撕烂一页卷宗。
抛粪?这是哪门子命令?巡街有这道工序吗?
今日稍稍放心的,还有禁军十六卫左威卫指挥使严从铮。
武侯归禁军辖制,传句话很容易。
“指挥使放心,”一个下属恭敬地回禀,“您让带的话卑职都带到了,几个队长说了,不会找叶小姐的麻烦。”
不会找麻烦,不代表就配合做事。
这些混子们,有的是办法阳奉阴违,让叶娇无法施展。
但很快,严从铮就听说了巡街的事。
十个队长整整齐齐,簇拥着叶娇转遍长安城主要坊街。看来叶娇今日立了威,已得不少人心。
“都很乖。”再次来汇报的下属道,“这会儿一伙人奔城门去了。”
一伙人……
听起来像是山贼劫匪一般,可见声势浩大。
叶娇到城门去,是听说城门出事了。
一名脸上带伤的小武侯跑来抓住白羡鱼的手,哭道:“武侯长,咱们的人被欺负了,照死里打呢!”
白羡鱼烫手般甩开小武侯:“瞎喊什么呢?小爷我如今荣任武侯队长,不是武侯长了。”
他说完瞧向叶娇,把这个麻烦甩出去。
敢招惹武侯,且往死里打的,要么是哪个皇族跋扈的皇子公主,要么是有实权不怕被弹劾的将军朝臣。
那些人别说是他,连禁军都不敢得罪。
就让叶娇去碰这个石头,也叫她明白,不是擅长动手,就能在武侯长的位置坐稳当。
叶娇于是往城门去,百姓便看到数十匹马在道路上飞奔。天高云淡、树叶金黄的秋日胜景中,叶娇裙裾飞扬,像一抹天边的流霞。
至于她身后的武侯,倒像是野外的一群黑衣野狼。
这抹霞光很快在启夏门停下,城门已经无法通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虽然是看热闹,百姓们也都远远地看,不敢靠近。
城门前停着十几辆马车,车辆宽大结实、制式统一,想必是同一户人家的。马车主人膀大腰圆,身穿藏青银纹圆领袍,脚蹬牛皮靴,手持马鞭,正重重打在一个武侯身上。
被打的武侯跪在地上,疼得面容扭曲,却咬紧嘴唇,绝不求饶。
这武侯叶娇认识,正是白羡鱼绑在梅花桩上,刚拿了叶娇的银子去买药的。
怎么这么快,就又被打了?
叶娇尚未开口,便有认识那男人的武侯队长下马劝说。
“这不是宗大将军嘛!快停手,一个小东西,也值得将军您亲自动手。”
武侯队长出头劝说,叶娇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仔细瞧着那男人,想起来这人的身份。
宗全武,归德将军,从三品下。
想起来,这人同安国公府还有些渊源。
当初宗全武的父亲,是叶娇祖父安国公的帐下都尉。安国公面圣时带他觐见陛下,宗全武的父亲才得以提拔。
但这家人势力眼得很,后来安国公府没落,宗父去世,叶娇的哥哥叶长庚去吊唁,被他们赶了出来。
气得叶长庚熬了好几个通宵读书,说要考状元。
去年夏天,宗全武被言官弹劾贪腐,虽然只查出他几个部下,但圣上还是让他到辽城协助边防,算是小惩。
辽城苦寒,想必他趁着年末述职,想回京做事。
见武侯队长劝说,宗全武把鞭子丢给手下,啐了一口吐沫。
“什么东西,也敢查我的行李?”
原来是那小武侯拿着银子回家抓药,路过启夏门,见宗家的马车进来,城门守卫却没有拦截详查。
小武侯上前提醒同僚,被宗全武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