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空之声并未立刻传来,却在此犹如经年的间歇,让涧月想了很多、很多。撑起自己的身体,刚才的桎梏在祁非的举弓之姿中已然松开。
摇晃的身体,堪堪的立稳之势。抬眼遥视,四目再次相望。涧月试着踏出一步,剧痛便似从四面八方传来,源源不断的来势几乎压垮他。已经分辨不清哪里的伤口在作痛,也看不明四周是怎样的境况。涧月只知道,即便今天命丧于此,也定要不留遗憾。
“我……”沙哑的声音,陌生的连自己也不认识。没有内力的关注,那声音细小如芒。
不放弃的再次尝试,即便胸口翻搅如骇浪,仍不够性命的强行运上仅剩的功力。他已经放弃了保命而退的念头,所以这些功力已经不需要再掩藏。
而此刻没有回头的涧月,无法看见北曦炤阴晴不定的面容,也没有看见他默默抬手,阻止手下射杀的手势。
北曦炤告诉自己,他只是想明白,眼前的此人到底想说什么,做什么。在经历过这些不堪后,高傲倔强如他,为何还能强忍?而对方,那个祁非,面对现在的风涧月,又会怎么做。
他勾起冷笑,这个世间,怎么会有叫人折服的爱情?为利益、为目的、为了自身而不断伤害与背叛,人世间的肮脏感情,在那些追名逐利、尔虞我诈中统统化为了恶心的陪衬。
风涧月与祁非,不也如此吗?
“我……该叫你祁非或是澐轩。”再也迈不开一步,只能喘息的停在几米开外,遥遥相望。然而此刻的涧月,伴随着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开,也努力的看清了祁非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那紧抿的唇,苍白的脸色,叫涧月的心生疼生疼。他努力的牵扯起嘴角,让自己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是我愚钝,我早该知道,不论是祁非或是澐轩,只要是眼前的你,便足矣。”眼前的身影有些模糊,涧月努力的眨了眨,不想错过看见对方的每一眼。
“三年相伴,你陪我南征北闯;边关相依,你与我共担风雨。曾经,我无情无心,我无法正视对你的感情,可你却默默相守,不曾离去。”脑中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涧月的表情参合着太多的无奈与苦涩,然而更多的却是柔情。即便身遭重创,狼狈不堪,依然能让人明辨那外露的感情。
“情字最伤,你我牵扯纠葛,最终相离而分。然而你可知道,当日举剑误伤,我心何殇……是与对,错与非,百年后终成过往;爱与恨,情与伤,下一世终将与忘。前世今生,不过笑谈。唯有此刻我心中所想,能让你我甘与信。”
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再用力,以痛觉为自己提神,不让自己分神恍惚。涧月看着祁非,定定的看着,深深的将印象刻画在脑中。
我不求你给予回应,不求你深情相望。我给你带来的伤痛,不及你为我做出的付出。然而只此一言,道尽我肺腑之感,没有半分虚假与妄言。
涧月闭上眼,迎风而立渐渐松开抓在自己胸前的手。“我……爱你……此生不弃。”
轻缓而坚定的语气,随风飘散回荡。
万里蛮荒,咫尺天涯。
“咳咳……”彷如瞬间失去了支柱,涧月开始激烈的咳嗽,间杂着不断溢出的鲜血。他没有掩口,任凭自己的脖子,喉头,锁骨……一路蔓延开血色。
那颤抖的身躯,无法支撑的双膝,最终猛然跪落在地。往昔风光无限的龙蓝第一大将,而今却悲戚至此。
可笑吗?或许涧月会觉得可笑。可蓝念阔不会,北曦炤不会,在场所有目睹今日一切的人皆不会!
谁人能在此番境地下依然坚持?
谁人能在痛苦折辱下依然情深?
皇位将权,名利金钱,在此不过虚烟。
为爱而伤,为情而痛,终以为重。
若此人可笑,则天下间谁人不与同?若此情可笑,则天下间何情不与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