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不紧不慢,神情略有歉意,拱手道:
“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有些忙乱,今儿的当票的记录也有些不大准确。小人已命人去东家那里查总账了,估摸着,得过些时候。
夫人若真等不及,那便待查准了,小人自然将原物送回府上。夫人意下如何?”
若春看向苏意,会意后,她果断拒绝道:
“这自然不可。眼下当票已经在你手上,哪里还有扣着东西的说法?”
“这……”管事提起毛笔,作为难状。
苏意摸了摸额间的丝,淡然道:
“如今那物件,关联着我家中重要的事情,今日必得赎还回来方可。
管事既然已经派人去查了,那我便在此等候,想来也不会耽搁太久。”
管事躬身行礼。
“多谢夫人体谅。”
门外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之景恰与铺子里的安静形成比较,更叫铺子里的人觉得气氛压抑。
*
从铺子里出来,朝奉转过两条街,绕过一个路口,便到了宁国公府的后门。他细看一番周围的情况,才放心敲门。
待门开后,他又仔细向门房说明一番,方从后门进了府。
院内松竹翠柏,鳞次栉比,水榭其中,潺潺悦耳。
时下,小公爷顾何,正与太子萧百川在暖阁中弈棋,听闻有人来找,便令其等在了廊下。
半刻后,朝奉终于见到小公爷顾何。
他着一件石青色的圆领常服,罩了件深色的外袍。儒雅温和,恰似一方玉琢的砚台,方正俊美。
顾何出了暖阁,身形如松柏一样挺拔立在阶前,开门见山道:
“出了什么事?”
朝奉拱了拱手:
“小人是来报信儿的。
上午那家人,此刻又带着当票来,说是要赎回去。眼下物件还在东家您手里,管事也不知如何处置,这才命小人前来询问。”
顾何沉吟片刻,道:
“来人,还是定北侯府的婆子?”
“是个年轻的,身边带着丫鬟。衣着贵气,模样却十分清丽,但人却瞧着有些虚弱,脸色不大好。”
顾何回想一番,道:
“我竟不知,定北侯府还有这样一个人。”
萧百川披了件大氅从屋内出来,现下已经在不远处听了半晌。
“我看,此人多半是谢怀岳的正妻,青州苏氏的嫡长女。”他忽然开口道。
顾何颔,不解道:
“怀岳在陵京可是出了名的多情,当年他那外室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谁家的女儿这么想不开,竟嫁给了他?”
萧百川淡然一笑。
“大约,也是身不由己。”
顾何琢磨一番,依旧不解道:
“殿下此言,竟有几分怜悯的意味。难道殿下与怀岳的正妻是旧识?”
萧百川定了定神,疏离的眼光扫过眼前的人,不怒自威。
顾何自知僭越,立刻躬身行礼,道:
“殿下恕罪,是元正失礼,一时妄言。”
萧百川神色淡淡的,好似并未放在心上,转而,沉下墨色的眼珠,自言道:
“六年前,我在青州遇刺,恰巧被其父亲相救,说来,她也算我的半个恩人。”
顾何垂眸,恍然之间略有感慨道:
“原来如此。”
顿了顿,顾何自袖袋中掏出镯子,几番不决。
萧百川转动深褐色的眼珠审视那玉镯,轻描淡写道:
“不过是个物件,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就算她拿回去,也翻不了什么风浪。”
顾何有种被点醒的感觉,他拱拱手。道:
“殿下说的是。”
萧百川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清晰的眉头微微蹙着,额间有小而密的汗珠慢慢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