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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红尘拂面来2(第2页)

薛玉霄墨眉紧锁:“马上风?”她重复了一遍这三字,摩挲着指腹,续道,“尸首验查如何?周遭可有外人?有些蹊跷……不过只是区区死了一个统领,此人既不出挑,又无功绩,换人便是,还不至于让陛下夤夜召臣面见吧?”

谢馥望着她道:“正是为换人之事寻你。陈郡谢氏推举者还有两人,一人是她的亲妹妹谢若清,另一人则是其表妹谢若愚。我举棋不定,想问薛卿之见。”

薛玉霄却摇首不答,对此事全无兴趣,盯着谢馥道:“陛下,臣说了这只是区区一个统领,此中任免有陛下自行裁断,为何要询问臣的意

见。”她顿了顿,道,“是谢统领身居之职事关紧要,还是陛下以此考验臣的判断?”

她看起来对亲卫首领的任免毫不在意。

谢馥伸手下压,道:“我如实向你相告,紫微卫所涉之事不仅巡查宫禁而已,有代行遗旨之责,这着实是我的一个左膀右臂,不亚于薛卿于朝野。所以务必要寻找一个信任的人来接任,而且是立即接任入京,不得有误,免得被钻了空子。”

薛玉霄凝神思索片刻,这才认真考量她口中的话,开口道:“谢若清是她的亲妹妹,两人共同长成,名声也相差仿佛,性格相同,不如陛下继续任用她吧。”

谢馥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薛玉霄轻轻一笑,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陛下啊,你究竟是想听我的裁断意见,还是觉得此人之死或许与我有关?你这是召请议事,还是——”她将喝空了的茶盏扣在案上,响起不轻不重的脆响,“想要亲自面见我、审我?”

谢馥遽然不语。

“一个统领罢了,就算负有代行遗旨的责任,又能如何?”薛玉霄道,“你如今不到三十,遗旨还有几十年要等!她算什么要职?你是怀疑我对你的亲卫下手、怀疑我谋逆不臣、怀疑我有造反之心?”

她正坐不动,对着谢馥的面,一字一句道:“我为天下而仕,解京兆流民之乱、平宁州匪贼之祸,为陛下和缓土地冲突、检籍收税,充盈国库

,几度出生入死,未曾讨得什么贵重封赏,陛下就是这样对我的么?”

谢馥呼吸微顿,解释道:“朕并无此意……”

“你说这话自己心中可信?”薛玉霄问了一句,勃然变色,并未顾忌皇帝颜面,起身拂袖而去,欲踏出暖阁。

她才起身,谢馥就连忙随之而去,抓住薛玉霄的衣袖,又握住她的手臂,道:“我若有怀疑你、审问你的意思,愿天谴无后而终!”

薛玉霄脚步一停,回首看了看她,这才恼怒稍减,叹息一声,与她道:“陛下对臣工之眷宠,虽然广为海内所知。但我一贯对你的恩宠多加警惕,并不相信陛下是真的将我视为心腹。”

谢馥也猜到了这一点。

“直至今日内侍前来,我原以为是陛下真的无人可商议,视我为异姓之姐妹,故而前往。”薛玉霄面无表情,语气却颇有失望之意,“原来不过是疑虑依旧。”

即使是谢馥这样薄情之人,都被说得心中颇为动容。她拉着薛玉霄重新入座,道:“这怎么会呢?你的长兄是朕的结发爱夫,司空又是从龙之臣,是国之肱骨,我待你如至亲姐妹一般。”

要不是薛明怀服用避孕汤药伤了身体、又有陪葬赐死的旨意在旁虎视眈眈。如此恳切之态,薛玉霄还真以为她将自己视为“亲姐妹”。

她面上怒意稍平,垂眸缓和片刻,道:“其实谢若清虽然低调可靠,但为人跟她姐姐一样,太

老实木讷,不够机敏。若遴选亲卫,像这样的统领,我怕陛下之性命悬在一个蠢货的手上,不知何时就会被设计啊。”

谢馥的想法与她相合,便继续问:“那谢若愚如何?”

“此人名字虽然说自己‘大智若愚’,但其实不过有些小聪明而已。倒是灵敏机变更胜一筹。”薛玉霄徐徐道,“在陈郡检籍时,我见过她们姐妹,谢若愚是一个灵活变通之人,而且常年屈居人下,如果能一朝得到赏识,必然会为陛下舍生忘死,卖命效忠。”

谢馥听了这些话,并没有得出结论。她抬手从棋篓中取出一个棋子,落在棋盘上,提起另一桩国事。

在两人的对弈下棋中,炉中线香一点点燃尽,落下更多的薄灰挤满鎏金兽炉。

……

至天色蒙蒙亮时,得到密旨的谢氏姐妹从陈郡出发,兵分两路,各自乘着一匹快马。

两人疾驰而来,即将进入陪都时,忽然听到一道幽咽婉转的笛声。

“好清雅的笛声。”谢若清道,“可惜我们身负圣旨,不能耽误,否则一定要下来结识一番。”

旁边的谢若愚一路来心事重重,不发一言。

然而两人虽然不愿耽误,但这笛声却由远至近,一辆马车缓慢驶来,笛声逐渐停歇,周遭随行的近卫撩起车帘,车内之人,居然是一位戴着斗笠的郎君。

马车堵在必经之路上,谢若清面露不解,开口提高声音道:“我等身有急事,这是

哪家公子?烦请公子让路!”

郎君身着一件银灰的素色披风,松形鹤骨,望之如冰雪雕塑之人。他没有露面,只在袖中取出一把宝刀,淡淡道:“两位娘子留步,在下久候多时了。此路虽宽,但只能让一人通过。”

谢若清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二人是奉皇命入京!”

裴饮雪的手握住金错刀刀柄,“嚓”地一声轻微拔出。天边朦胧的微光散落在刀锋上,露出一道似雪的锋芒。与此同时,他身边的韦青燕立即按住佩剑,马车后骑马随行的军士虽然没有穿戎装,但厚厚冬衣下穿了皮甲,跟着上前数步,虎视眈眈。

裴饮雪道:“皇帝只需要一位统领,我家……我家主人也只需要一个‘朋友’。所以这条路不可以有第二人前来,来者,需留下性命。”

谢若清听得脊背生汗。她意识到自己卷入到争斗之中,立即向旁边的谢若愚查看。然而平时机敏能言的谢若愚此刻却没有多言,只问了一句:“你家主人是何许人也?”

裴饮雪道:“这话,我只讲给一个人听。”

“放肆!”谢若清有些发怒,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涌起,她高声以壮声势,“你是要杀了我们哪一个?我们是朝廷命官、谢氏名门之女!”

要不是皇帝密旨甚急,两人应当带侍卫乘车而来。而不是像这样人数单薄,居然还消息泄露、遭到胁迫——能够提前在此等候,判

断出陛下的密旨,那么一定已经提前知道统领身死的消息,说不定就是始作俑者。

带着斗笠的郎君并没有被恐吓住。他仍坐在车内,只是车帘敞开,能让两人见到他被夜风徐徐吹起的衣衫。他道:“不是我要杀哪一个,而是两位——谁能胜出。这条路只有胜者可过,我的话,也只对得胜者说。”

“你要逼我们自相残杀?”谢若愚忽道。

裴饮雪垂手抚摸金错刀,如玉一般的手指掠过刀鞘,他道:“你们知道自己此行要去何方吗?要去陛下的身边,成为她最亲密的亲卫统领,然而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统领而已。既不能文成武就,也不能受封将军,只能永远盘桓在陛下身边,隐匿行踪,行暗中刺探之事,这就是谢氏旁支终其一生的价值,这就是拱卫皇帝。”

他顿了顿,语气淡淡,即便是劝说引导,却还带着一股置身事外的清冷疏离:“她甚至召了两人入京,比较遴选,你们中间会有一个人被放弃闲置,没有任何进入权力中心的机会。同样出身于陈郡谢氏,她谢馥能称王为帝,你们却连卖命都要争抢,何其可怜啊……”

谢若清手指震颤,她伸手去握腰间的佩刀,却发觉身侧的谢若愚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一种如芒在背的威慑感震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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