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他兼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差事,圣上就给他赐了府邸,后来封了国公后,这府邸又改成国公府。
如今这府里奴仆成群,他还养了几房小妾,倒是比一般的簪缨世家都不差。
“义父!”
魏思进跪在下头,分外可怜。
“现在知道喊义父了?”
坐在椅子上的裴鹏海,抚着扳指冷笑,“我以为你早就忘了义父呢。进儿啊,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若非有主意,又怎会闹得今日这出?”
魏思进膝行过来,抱着他的腿痛哭。
“义父,你在孩儿心中一直是天一般的存在,孩儿这次也是寻思义父公务繁忙,便想揽个功把这事办成了,等事情办成后,义父知道了也高兴。谁曾想、谁曾想——”
“谁曾想终日打雁,今天被雁啄瞎了眼?可还记得我六年前对你说过的一句话?”
魏思进一愣,谁还会记得六年前的一句话。
什么话?
裴鹏海却回忆起当时场景——
那年元贞公主不过才十一,第一次被朝臣弹劾行止不端,奢靡无度。当时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一般这个年岁的女孩都得害怕,尤其她还没有娘亲作为依靠。
偏她倒好,仿佛无事人一般,第二天就拿着自己刚写的大字来给圣上看。
当时裴鹏海正好撞见这一幕,出来后他与义子魏思进说,以后不要随意招惹这位元贞公主。
就这么一句,剩下的话被他咽进了肚里——此女虽小,却如那久年的游方郎中,把圣上的脉把得极好。
他能走到如今这一步,自诩是个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好手,尤其对圣上而言,更是深谙帝心,可在见到此女这般行径时,他竟有些不确定了。
“你知道你这次输在哪儿吗?你输在轻敌。”
“你输在瞧不上她,觉得她不过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公主,却没有想那些个龙子凤女,能冒出头这些年还能安稳无恙的又有几人?”
“你这次自作聪明,竟把杨玉也用上了。是不是觉得我放下杨玉这步棋,碍了你的事,所以就想借刀杀人?”
“别说我疑你,这些年你可没少干类似的事,我只当你是榆木脑袋,念你我父子一场,旁人总是比不过,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换换新人也好,免得你我父子二人招了圣上猜忌,却未曾想越发纵得你胆大妄为!”
第43章虞夫人不懂,杨變懂
裴鹏海这一番斥责,算得上极为严重了。
魏思进被吓得不轻,就抱着他的腿,哐哐在他靴子上连连磕头。
“义父,儿子真不敢,儿子承认自己平时有些小心思,可这次是真心想把事情办好,逼那姓虞的老虔婆一把,把事办成了好给您个惊喜,我是真没想到竟会出这么大的漏子!义父……”
裴鹏海一脚把他踢开,掸了掸袖子。
“你庆幸吧,庆幸自己这次办事还算周全,没让圣上抓出铁证,不然谁都保不了你。”
一听这话,魏思进紧绷多时的身躯顿时放松下来,整个人瘫软在地。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道:“那义父你说这事后续……”
裴鹏海冷眼瞧他,嗤道:“你还想后续?后续什么?说你蠢,你总是不认,她入尚书内省,明明该着急的不是我们,也不应是我们,偏偏你上蹿下跳没个消停。”
不该是他们,那应该是谁?
魏思进趴在那想。
想了一会儿,懂了。
他眼睛一亮:“那义父……”
裴鹏海又是一脚踢过来,骂道:“当下这种时候你再对付她,不管事情是谁做的,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让那些大臣们自己发现,你不要从中做任何手脚,再弄砸一次,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是。”
。
一番交谈,双方都是顺心如意。
虞夫人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感,道:“今日老身可再回答公主一个问题。”
元贞扬眉:“知无不言吗?”
虞夫人失笑颔首:“知无不言。”
元贞陷入沉思。
显然这又是个考验,元贞也清楚这位既说了是一个问题,就不会任自己提太多问题,可她有太多想问的了。
思来想去,她只问了她最想知道的。
“为何朝廷每年要向北戎输纳这么多的岁币,还美曰其名此乃恩赏,粉饰太平。北戎真的不可敌吗?”
其实这算得上是两个问题了,只是元贞狡猾地用最后一句话作为了结语,倒也能算是一个问题。
虞夫人有些失笑,也有些恍然。
良久,她才看向元贞:“这是个好问题。既然公主都说了粉饰太平,那就算是粉饰太平吧,只是这个粉饰是阖朝上下一起,才能粉饰出这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