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缓缓放下手,当着他的面拿出帕子开始仔细擦手。
钟戈屠脸上半点异色没有,低着头静静等话。
陈清擦干净手后随手扔掉帕子,冷眸中一片肃杀,“但你要是暴露了,就找个角落去死吧。”
钟戈屠大气不敢喘,应道:“是,阁下。”
陈清走了,钟戈屠还怔在原地,心跳异常剧烈。
“适才没人来。”门徒进到里头,见钟戈屠一副鬼上身的模样,好奇道:“师父,你中邪了吗?”
钟戈屠眨眨眼,干咳两声道:“刚刚阁下和你说什么了?”
“他叫我滚。”门徒如实道。
“什么?!”钟戈屠大手钳住门徒的双臂,震惊道:“阁下居然理你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是祭典头天。”门徒瞥到地上那方白帕子,用手指着道:“这是阁下赠你的礼物吗?”
钟戈屠急忙将他推出去,“嘭”的一声砸上门,“你去玩玩,为师有要事!”
“好的呢。”门徒巴不得。
钟戈屠谨慎地环绕四周,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帕子迅揣进衣兜里,美滋滋道:“两年未见愈迷人了。”
陈清前脚出巷口后脚就被人找上了。
一个书童拦在他跟前,躬身道:“我家小王爷邀阁下去府里吃茶。”
陈清心下暗叹一声:“劳烦带路。”
“您上车就行。”书童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清乘上那楠木顶的驷车,不一会儿来到了砚王府。
砚王丞玥乃是长公主丞雁姝的独子,十四岁时父亲异姓王贺世鄣死于肺疾,丞玥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爵位,特封砚王。
明月之下典雅的亭台被池水环绕,浮萍若玉,清风袭来,珠帘微动。
亭中跪坐一个抚琴的绰约少年,单薄的身子上披了件淡蓝的外袍,白玉加冠,肤白似雪,挺鼻浅唇,眉宇间萦绕着郁漠的病气。
丞玥平弦停奏,漫不经心地和陈清打招呼:“好久不见,舅舅。”
陈清稍加颔以示回应。
丞玥摆摆手,亭外侍候的佣人立刻撤下琴桌抬来两把太师椅,沏茶焚香,香熏袅袅。
待陈清落座后,丞玥毫不掩饰地打量起他,讥讽道:“舅舅这八年看来过的很是清贫。”
陈清敛起眼睑,“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丞玥端起青釉茶盏,不屑道:“八年来一个口信不曾捎给自己外甥,舅舅这德行也不过如此。”
陈清勾起菲薄的唇瓣,谑笑道:“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丞玥拧眉,不甘落下风:“舅舅都还活着,我当然不会出事。”
陈清一口茶都不想喝,兴致缺缺道:“你个手下败将也就嘴能叫唤了。”
讲到这,他眼神骤凛,“八年前断你一腿,现如今还没学乖?”
丞玥手一抖,茶托差点没拿稳。
陈清抬眸对上丞玥阴鸷的目光,淡然道:“我没时间陪你废话。”
丞玥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戾气,咬牙切齿道:“新仇旧恨总有一天我会加倍奉还的。”
陈清拿着茶盏站起身,将温茶悉数倒在地上,轻蔑地睨着丞玥:“好啊,敬你一杯。”
丞玥气得身子直颤,死死的盯住陈清无所谓的笑靥。
陈清放下茶盏彻底没了兴致,砚王府里的熏香茶气没一个好闻的,八年未见的外甥也不如不见,当即转身离去。
一路上充斥着欢声笑语,秋社祭典是曌陵一年一度为期五天的盛典,整座城都在不分昼夜地狂欢,所有人皆在纸醉金迷,荒淫无度。
陈清只觉喧闹,之前如此,现在依旧。
重回故都,他甚至更厌恶这片土地了,八年前的腥风血雨一幕幕席卷脑海,无时无刻不让他回溯起那段泯灭人性的往事。
陈清远眺那雕栏玉砌的皇宫似乎是在与万丈深渊相视,庞宁叫他这辈子不返曌陵,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师命。
他也清楚,这不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