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笑了声。
他这一声笑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灵泽却还是皱眉。
不论如何,对着一个弟子可能遭受到的迫害,
()为师为长者却笑出了声,总归是令人心中不快。
“掌门,这并非可笑之事。”她说。
“我自然知道。”上玄掌门说,“我只是稀奇,你居然和玉鸾说同样的话。”
灵泽长老愣了愣:“玉鸾师弟?他怎么会……”
“我也不知,他怎会知道。”掌门抿了一小口茶,淡然道,“这事是只有你我,以及广寒与乾曜知道的。或许,他也是发现了什么吧。”
“可不论如何,沈怅雪也是乾曜捡回来的兔子。灵修之者,在仙修界地位卑贱。若论起来,是等同于凡世那些入了奴籍之人的。灵修们都有人锁着,都有一主子监管。所以,如何处置他,也是必须乾曜来定。况且,虽说乾曜虐生,可沈怅雪何时受过折磨?”
他一席话,又把灵泽长老说得哑口无言。
她试图辩驳:“可,不论如何,师兄都是虐了生。掌门也并非不知,师兄对这些灵修有多……”
“可他也是将沈怅雪养成今日这般模样了。”掌门说。
“……”
“若是当真想折磨,又为何对他传业授道,又助他开悟,让他只用了数十年便能化人形修剑法?”掌门说,“你们,也不要因着一作恶多端的狐妖,便怀疑乾曜的为人。”
“若是真有虐徒之事,我自当不会不做处置。”
“可他将沈怅雪养得这般好,为何你们还频频将他说得罪大恶极?”
掌门目光如剑,镇定又坚决。灵泽长老望着他的双眼,不愿再废话下去,于是低敛眼帘,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走下上玄山宫,空中还在飘着雪花。
天决门中,昼夜交迭,一日一日,时岁如指间流沙而过。
出了正月,开了春,天决山上不再飘雪。
可高处不胜寒。
虽说开了春,但天决山上还是冷。绿芽迟迟不冒,仍是春寒料峭。
早晨时,山宫门口的门柱上还会结一层冰霜。
钟隐月闭关的第三十一天清晨,天决山天牢的门大开,乾曜长老被放了出来。
在里面被关了三十天,饶是耿明机,出来时也是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瞧着是被掌门询问时,受了一些拷打之刑。
他头发都乱成团了。顶着这么一团鸟窝出来时,他就见掌门独自一人站在天牢门口。
看见他,掌门向他一点头。
“你或许怨我对你定了责罚。”掌门悠悠说,“可不论如何……唉。”
说到一半,他叹了口气。
乾曜长老没好气地睨着他,心中厌恶至极,却还不得不得看在他是掌门的份上,等他把话说完。
“你怨我,我不怪你。”掌门说,“我说这话,你一定不爱听……可你……你想一想何宫主吧。”
乾曜长老眼睛里的那些怨怼僵了僵。
他没有回答。掌门抬起了手,耿明机低眸瞧了眼,见他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的佩剑。
耿明机上前几步,一声不吭地拿过自己的剑,一句道谢都不说,掠过掌门就上山去了。
他回到了乾曜山去。
虽未告诉山中弟子,但常年在他山宫中的邱戈窦娴都已得到了消息。
打今日清早起,两人就一直站在山宫门口望眼欲穿。见到迈着长阶走了回来的耿明机,两人立刻喜出望外,跑着迎了出来:“师尊!”
“师尊,您可算回来了!”
他俩欢天喜地,跑到他身边,拉着耿明机往回走。即使耿明机现在浑身上下脏得跟个阶下囚似的,他俩也丝毫没在意,反倒十分心疼。
“师尊定是在天牢里受了苦,身上都这么脏了!”窦娴怨道,“明明师尊是被冤枉的!掌门也真是的,竟敢这般对待师尊!”
“行了,别在背后多嘴。”
耿明机在天牢里待得乏累,声音都没什么力气。他说完窦娴,转头又对邱戈说,“我先去沐浴更衣。”
邱戈忙说:“弟子领您过去。”
窦娴被耿明机留在了山宫中。
邱戈扶着他往宫后的温泉去。
窦娴不在,耿明机才沉声对邱戈说:“你没说出去吧。”
“自然是未说。”邱戈说,“师尊所做之事,本就是替天行道。可行天道之事的路上,免不得会遭旁人不理解。可师尊做事光明磊落,无需理解,说了也是与他们那些蠢货白费口舌,有何必要说出来?”
耿明机笑了,赞许地点点头:“说得不错。说起来,沈怅雪呢?他竟敢不出来迎我?”
“沈师兄已好些时日都没来师尊的山宫中了。”
说到沈怅雪,邱戈立刻气愤起来,“说起那兔子,师尊可得再好好管教管教了!师尊有所不知,您不在山宫里,他都要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