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我看是豆腐。”
刘毅营里有壮士喧哗。七八个大汉,快要摁不住了丁午,王镇恶咬着下唇,气鼓鼓也不出言,也不动手。
“午哥,打不得!”
孙处道:
“这黑鬼藤甲浸桐油,除非箭射,或是战马上用长兵冲击,才能破甲。他所用大锏,和你金瓜锤都是钝器,明眼看却比你灵活——自古枪、锏破棱锤,打不得!”
“孙处,放你哥的屁!照这么讲,以后狭路相逢,谁能破谁,谁不破谁,直接亮亮兵器得了,还打个毛?厮杀的不是兵器,到底是人!北府是豆腐?俺老丁是块冻豆腐,砸也砸掉他二两肉下来!”
蒯恩冷笑道:
“别拦他,放丁公子去啊。列位与我蒯恩都是穷哥们儿出身,场上这黑鬼块头是大、后台是硬、兵器是精,那又如何?扬名的机会就在眼皮子前面,丁午,别他娘磨叽,大丈夫当仁不让,你不去我可上了!”
这丁午闻言愈加抖擞精神。甩开膀子挣脱了众兵,提锤就赶将过来。
“胖子,你……”
不等米尔废话,丁午助跑一跳,运锤如风,半空中怒劈金瓜,照那颗黑头径直砸去;铜锏一架,震的米尔虎口麻。
丁午绝不给他反应时间。倒转锤头,锤尖朝他脖子刺去,米尔一缩壳,慌乱间忘了收锏,站架漏了破绽。
一个分神的恍惚,锤棱已经磕上米尔手背,哐啷一声,铜锏坠地。米尔狼狈使个滚地龙的摔招,佯攻去抱丁午的小腿;丁午弹身后跃,将锤头一掏,重击昆仑奴胸前藤甲。
一力降十会:昆仑奴甲未尽破,也成零落枯藤;犹在错愕,锤头再从空中劈下,力透颅顶。急急收锤,丁午一只大小腿折叠了,以膝面力,狠狠迎上那昆仑奴刚刚低下的骄傲黑头。
一报还一报,恶人还有强人磨。米尔在流民帅的尸边四仰八叉躺下,凉的不能再凉;硕大无朋的脑袋,只如腐烂后黑里透红的草莓疙瘩。
点将台上,那名少年将军,难忍嘴角微笑。司马文思却羞惭至极,恼羞成怒,向自己带来的军主幢主不耐烦招手。
少年将军惜才,生怕司马文思要安丁午罪名,赶忙拍拍身边亲随的肩膀。
那亲随只披了一领甲袖,头戴铁胄,盔上缨饰本是水牛尾编成,数年间都让人血溅的红了;闻令而动,亲随倒拖一杆长枪,枪尾扫的武场里尘土飞扬。
一声呼哨,台前枣红马奔来。那人翻身上马,肘下夹着长枪——枪尾朝前,枪尖却在后,人挟马,马助枪威,凛然朝丁午扑来。
枪尾一扫,锤枪相交,打的胖子后退数丈。
那人冷冰冰道:
“你回阵去吧!这演武场,不是你来的地方。”
“妈的,就看不得你们这种杂碎。你有啥可傲的?你多个蛋?你妈家倒是我来的地方?我他娘每晚都去,这才有了你!等老子了结了你性命,点将台也登得!”
那人却没有怒容,手腕轻轻转动,拨正了枪尖。锤枪再会,噼啵溅起火星;一点寒芒到,枪出忽如龙。胖子步伐渐渐吃紧,呼吸也开始乱了,那人策马绕丁午狂奔,转灯厮杀,枪法细密,只在一二招里便要看出高下。
“你又是谁家的狂奴,以马攻步,以长打短,脸都不要了!”
撒冷子,王镇恶一个不留意,蒯恩拥盾撞翻了军阵,挺矛而出。长矛拦住那人马头,铁盾贴过去,盾牌上的蒺藜眼看便要划破马颈,丁午猛拉蒯恩脖领,怒道:
“本来职位高下悬殊,这孙子说不定是个小官小校,伤了马,再把军法犯了,有死无生!”
“咱俩违令出阵,已经少不了大板子打屁股。刘盘龙六亲不认的货色,鬼见了都愁,在他手底下,别指望大哥说情——今天当着千军万马,势要斩杀几个无才无能的庸夫劣将!丁午,我们投北府,就是来给伍长打洗脚水、给幢主舔腚沟子的吗?兄弟,翻身不易,良机难得——共我杀!”
“杀!杀!杀!”
武场观战,本来三军肃穆。不知哪家小兵一声喊,扯出满营惊涛怒浪;金甲争鸣,杀声四起!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孙无终抚白眉而笑,“刘盘龙,这二人是你营里的兵吧,名字叫个什么?”
“回将军,这丁午、蒯恩,确是卑职年前招募;此一行七人,各自弓马娴熟。领头汉子,更具万夫不当之勇,双刀快马,斩将刈旗,有先登陷阵之能;百万军中,惯斩敌将级,只如探囊取物……”
一枪一矛,双龙出海;金瓜招架,二凤朝阳。丁午甲重,身躯又胖,两番轮战下来,还有一口硬气撑着;蒯恩单手矛盾,矛沉盾大,一撞两撞,瞅着矛杆盾牌使得慢了。
红马奋蹄,晃两人个趔趄;锤耷盾倒,枪尾刺,枪尖挑,枪枪快上了两人面门——
忽听营外蹄声如飞,一人放纵鳞骓闯阵,摇缰跃上武场。
呛啷啷,双刀出鞘。
哗啦啦,马踏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