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长渊是坐在高堂上没错,没法亲眼目睹人间疾苦,可他专门安排了人,暗中走访民间,去听记民间粮食价格的波动,他早就知道徐州真正的粮食价格是五十文一斗,就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他喘不来气。
他活在重压下,负重前行,却无人能懂。
他许久都没有开心过了,直到房青玄来到他身边,他的心才能从重压下,短暂的剥离出来,和房青玄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因为房青玄让他感觉到了安心,他知道他可以无条件地去信任,像是找到了归属一般,他很喜欢那种感觉,所以他希望房青玄能够爱他懂他。
但房青玄不想与他有君臣之外的情分,再逼下去,就要把人给逼走了,那份归属感也会消失,因此元长渊总会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烦躁,才会像个孩子那般生闷气。
元长渊立在窗边,背影显得孤寂:“子珩,父皇快要离我而去了,我身边只剩下太傅还有你。”
房青玄心里升起某种异样的情绪,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之他此刻很想上前去,拉起太子的手,可他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悸动,君臣之礼,不可逾越。
房青玄毕恭毕敬道:“微臣会一直辅助殿下。”
元长渊没有再说话。
元京城内,元宝已经把密报送到了江淮民的手中。
江淮民拿到密报后,就急忙拆开来看了,看完之后,他双手颤抖着,这一页薄薄的纸,像是有千斤重一般,重得他都拿不起了,手一松,密报落在了地上。
江淮民颤抖着捡起来,重新看了一遍,看完把密报折好,将门外的亲信给叫了进来:“城外来了一位客人,去把他接回府上,再让人去请谢侍郎过来。”
谢千重离得近,很快便到了。
江淮民把那份密报拿给他看。
因为兰台诗案,所以谢千重看过房青玄亲笔写的文章,一下便认出来这是房青玄写的:“我们要按照房青玄说的办吗?”
江淮民把密报拿过来,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他连证人都准备好了,我们当然要借着这次机会,铲除掉异党。”
亲信恰好这时候回来了:“老爷,城外的客人带过来了。”
江淮民说:“让他进来。”
房门被推开,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老农,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们二人,等亲信把门关上后,他才跪下来行礼:“草民参见两位大人。”
谢千重怀疑地看着他:“何不抬头见人。”
老农慢吞吞地抬起头来,一张被烧毁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张被烧毁的脸上,五官像是融化掉了,眼睛鼻子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一般人见了都不敢多看。
谢千重被这张脸吓了一跳。
江淮民倒是神色如常:“你就是房青玄信上提到的证人?对于徐州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全都说出来。”
“草民住在徐州北,开了一间茶铺,老来得了一女,妻子因为难产去世,只剩下草民与幼女相依为命,不久前,一队官兵闯入镇上,他们将镇上有姿色的女子,全部强行带走,那些女子的家人反抗,他们便将人都给捅死,为了封口,其他活着的人也会被割舌,我的喉咙也被捅坏了。”
“还有人不死心,想要把这个事情上报朝廷,却被灭了满门,草民也对朝廷寒了心,可天无绝人之路,让草民遇到了房大人,房大人不以草民貌丑而拒之,他倾听草民的冤情,并愿意替草民寻回爱女,草民感激不尽,自愿进京,揭发徐州知府的全部恶行。”
江淮民让亲信把老农给带下去,好生地照看着,有了这么一位证人在,徐州知府这次是躲不掉了。
谢千重由衷感叹:“房青玄真是好手段。”
江淮民却油然升起钦佩之意:“房大人是位好官,太子殿下得之有幸。”
他们一直都以为房青玄就是个靠着太子上位的花瓶,光摆着好看,没什么能力,现在一看,不容小觑。
房青玄的智谋,远在所有人之上,他看得长远,懂得无形之中笼络人心,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缜密。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做,实际已经暗自把所有的线,都牢牢攥在了手中,每一根线,他都知道扯动后,会出来什么结果,这样的人最为可怕。
谢千重感慨:“还好他并非我们的敌人。”
江淮民摇头:“也不一定。”
是敌是友,现在还是扑朔迷离的。
次日的大朝会,江淮民出列,跪在金殿上,慷慨陈词:“皇上,徐州知府陆修竹在民间大肆收罗女子,他将这些女子抓来,活活烧死,炼制丹药,简直罪恶滔天,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元庆帝听完,大怒。
江淮民趁热打铁,命人把证人带到堂下。
那名老农摘掉了斗笠,在众人面前,仰起那张被烧毁的脸,把自己经历的种种,一一说了出来,说到后面,声泪俱下,他重重往地上一磕:“皇上,天理何在!”
元庆帝当即下令,让御史台派人前去捉拿徐州知府。
元宝昨夜的时候,就匆忙赶回了徐州,在次日早上的时候,出现在了房青玄面前:“大人,密报已经顺利交到江淮民手中。”
房青玄算了算,现在江淮民大概行动了,于是转头来到太子殿下的房门前。
此刻太子还没醒,房青玄就站在门外耐心等。
小旺财冷得搓手:“大人,您进去吧,这外头冷。”
房青玄没动:“殿下还未醒,我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