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青玄敢怒不敢言,想想太子才十七,顽劣一点也正常。
把脸搓红了,元长渊才放过他。
两人一同进屋,小旺财赶忙把火盆子烧起来,屋子很快便里暖融融的了。
两人继续之前那一盘棋。
房青玄拿起白子问:“殿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元长渊反问:“你觉得呢?”
“大皇子失势,他如果还想要扳倒殿下的话,就会想办法去拉拢朝中的大臣,现在朝中新派和旧派两党,势同水火,不管他拉拢哪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他权衡过后,必定会选择拉拢旧派。”
房青玄又道:“守旧派不想革新,党羽中都是地方豪强与世家,这些人几乎掌握了全国的命脉,而新派……唉……坚持要革新的大臣出身大多卑微,没有靠山,他们光凭着一腔热血,很难赢过旧派。”
“大皇子若是向旧派承诺,登基后会极力打压新派,那么旧派就一定也会极力拥护他为新王,那时殿下哪怕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也登不上王位。”
“子珩所言极是。”元长渊淡定地看着棋盘。
房青玄也关注着棋盘,将手中的白子落在角落里:“殿下要做就是先大皇子一步,拉拢旧派,赵中书赵钧作为旧党的主干之一,多日前被皇上停职,殿下若是能替他求情,便能顺利拉拢到旧派。”
元长渊抬眸:“这个赵钧可是陷害过你的,你还让我替他求情?”
“为了天下太平,微臣的个人恩怨不算什么。”
房青玄不恨欲要谋奸他的赵小公子,不恨将自己陷害入狱的赵钧,更不恨将他从族谱除名的房家,他眼里没有一丁点个人私欲,他想的是这泱泱大国、黎民百姓。
元长渊注视着房青玄的眸子,这双眸子好看极了,除了好看,里面当真是一点恨都没有,甚至连爱也没有。
元长渊突然很想知道这双好看的眸子,看心爱之人时,会是怎样。
“子珩,你有心悦之人吗?”
房青玄那眼神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他不爱任何一个人,也不恨任何一个人,他只想要天下太平。
“殿下,现在不是谈小家小爱的时候,徐州就在天子脚下,却是贪官最为横行的地方,地方豪强用低价兼并田地,使得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卖儿卖女换口粮食,国库收不上来地方豪强的税,日渐空虚,没有足够的财政,给边防的战士们备下充足的粮草,到时外敌强势入侵,必定挡不住,那时我们都会死在敌军的铁蹄下,国将休矣!”
“这些我自然知道。”元长渊继续下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做到了,家还没齐呢,那又怎么能治国平天下呢?你我若是两情相悦,把家给齐了,就能携手共治天下,所以小家也很重要。”
齐家是这个意思吗?太子太傅听了肯定想打人。
房青玄哑口无言了半响:“……歪理。”
这一盘棋最终也没分出胜负,元长渊累了,往刚铺好的床上一躺。
房青玄见自己的床被占了,只能坐在软榻上看书,看到打瞌睡了,便用手撑着脑袋眯一会。
小旺财和金银元宝都退了出去。
元长渊睡得很熟,睡觉时眉头还轻轻地皱在一块,好像梦到了什么人,眼角隐约有了一些湿意。
房青玄见状,以为是被梦魇住了,便起身点了安神香。
安神香对元长渊一点作用都没有,曾经他还住在东宫时,闻着毒气,也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命人点安神香,一开始还有些作用,越到后面效果越弱,直至现在完全没有效果了,所以元长渊睡觉时,都睡不了很熟,通常一点动静就能把他给吵醒。
房青玄见安神香没什么作用,便走到床榻边,想要给太子念一念民间的安神咒,他生母是普通的村妇,每当他夜里睡不安稳,他娘就会在他耳边念,一念他就会觉得安心了。
房青玄坐在床榻边,对着太子,轻声念道:“天惶惶,地惶惶……”
刚念了两句,元长渊猛地睁眼,他那双眼通红,看上去十分可怖。
房青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元长渊一拉,整个人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
元长渊声音沉闷:“陪我睡会。”
房青玄一时心软,便没有拒绝,脱了鞋,在太子的身侧躺下。
太子还算克制,只将脑袋偏过去,抵着他的肩头。
“我出生后,母后的身体就日渐衰败,她的容颜未老先衰,听宫里的奴才说,我母后当年是元京第一美人,可在我的印象里,母后总是病殃殃的,很没有精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但母后每次一见到我眼里都会发亮,她说我是世间最好的,也只有她觉得我哪都好,明明我小时候那么顽劣。”
“母后临终前一天,我因不想背书,被父皇责骂了一顿,便跑去找母后诉苦,母后也教训了我一顿,说我是太子,要做一个好榜样,我嫌母后太啰嗦,跑走了,母后身边的嬷嬷来找我,我赌气不出去,导致没能见到母后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元长渊的声音越发哽咽,他那日不该跟母后置气,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也再也见不到母后对他笑了。
“母后死后,太傅让我背什么,我就背什么……终于成了一个好榜样,父皇和太傅都对我寄予厚望,所有人都说我勤勉刻苦,未来一定是一位好君主……”
一直没有开口的房青玄,等太子讲完才出声:“殿下,皇后应该很想看你治理的天下,是何等繁荣昌盛。”
元长渊笑了,眼里闪着泪光,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