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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开宴前,知府大人起身致词,说的都是鼓励在座考生戒骄戒躁,勤勉苦学,早日荣登青云的官话。

谢见君正撑着一脸假笑,冷不丁胳膊肘被人轻杵了两下,“常修然他爹也来了……”。

他侧目看向同样挂着假笑的季宴礼,压低音调道,“方才我就瞧见了……他爹是通判大人,这种宴会定然不会缺席,只是常修然终究没能赶上乡试。”。

常修然自坠马在家修养后,学斋里就没了他的消息。

谢见君也是在乡试的场唱名入场时,才知道人没来,倒是末场考试,他在前厅候场时,见到了从老家赶来的时良,二人远远对视了一眼,互相躬身拱了拱手,便各自入了号房。

放榜当日,他也曾问过宋沅礼,得知时良落榜,虽觉得有些惋惜,但想来时良出人头地的决心如此之强,必然不会这一次的失利,就放弃乡试。

只是三年后他同常修然再相遇,又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了。

季宴礼听闻后,神色淡淡,不见波澜,似是早先就知道常修然不会考乡试这事儿,他撇撇嘴,嗤笑一声,“如他那样的人,有朝一日若为地方父母官,那百姓不得成日里困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倒赶不及在他爹的荫蔽下,做个闲散纨绔,别出去霍霍旁人。”。

谢见君张了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见知府大人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来,二人立时垂下眼眸,仿若学堂上说小说被夫子抓了现成一般心虚。

这好不容易熬到知府大人致辞结束,他同季宴礼等一众举子鼓乐导入,谒见主考等官员。

开宴后,歌《鹿鸣》之章,作魁星之舞。

虽说早先听夫子讲过,这鹿鸣宴庄重规矩,乃是举人之才有资格参加的盛宴,如今一整套步骤走下来,谢见君只觉得繁琐不已,同后世时不时被抓去硬着头皮参加的教师大会,不相上下。

待小厮们66续续将菜品端上了桌,众人还得举杯庆贺,三巡过后,才能动筷。

谢见君不胜酒力,只吃了两盏敬知府大人和两位主考官的酒,而后便以茶代酒,因着他的解元身份,又有师文宣好心出言相护,诸位官员也并是那呐心胸狭隘的小气之人,礼节性地询问了一番他家中境况后,就同其他几位举人推杯换盏去了。

解元喝不得,身为亚元的季宴礼就被灌了不少酒,宴散之时,连走路都踉跄,得谢见君相扶,方没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出了洋相。

举子们拱手行礼,送走吃醉的一众官员便66续续离开。

不少百姓士子这会儿都齐聚在府衙门前,等着抢宴,好沾沾这些个名列前位的举子们的喜气,以盼着自己亦或是家中的读书人三年后都可高中举人。

谢见君和季宴礼被知府大人身边的秦师爷留下,故而没瞧见这抢宴的热闹盛况。

只待被秦师爷引着入了书房,喝上一盏解酒汤,二人才缓过劲来。

“见君,这寒门难出贵子,你能得今日如此之成就,可务必要记得‘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师文宣坐于高堂,威严的眼眸中满是对谢见君的欣赏之意。

想当初他也是寒门学子,一路从贫困的村中考到了上京,这其中的万般辛苦,也唯有他自己清楚,如今得见谢见君这等争气,便忍不住想要提点他一二,又自觉还不到时机,只得克制着连连拍了他三下肩膀,“这年底,我便要回京述职,见君呐,咱们在上京见。”。

谢见君细嗅这知府大人话中还有旁个意思,但容不及他琢磨,师文宣冲他摆摆手,唤来秦师爷送他出去,似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单独同季宴礼说。

他只得匆匆行礼,“学生必谨记知府大人教诲,笃之于行。”,继而由秦师爷带着,后退着离开书房。

“谢解元,知府大人的话中之意,你可听得出来?”,往外走的路上,秦师爷刻意放慢了脚步,笑眯眯地同谢见君娓娓道来。

谢见君神色一怔,暗想自己果真没猜错,但又不敢瞎揣测师文宣的意思,遂恭谦问道,“学生愚钝,还望秦师爷指点。”

秦师爷实属满意他这谦卑之态,语气放得更加轻缓,“谢解元是个聪明人,想必也能看得出来知府大人待你期望之高,有想要收你为徒之意,待你入上京会试,不妨常来府邸走动,这会试,乃是在天子脚下,除却你从先生夫子那学来的四书五经,还得会揣摩出题之人的心思,你出身寒门,一无背景,二无靠山,不如替自己早些打算一二,您说,是吗?”。

秦师爷一向不爱管闲事,要换做旁人,他绝不会主动提及此事,但在师文宣身边呆的久了,他能瞧出师文宣对这位解元的心思,这样身世干净又有七窍玲珑之心的良才,一朝入了朝堂,必定会得众人抢夺,能早先占下,施其些恩惠,将来便会为自己仕途所用。

师文宣这一手算盘打得响,他也不介意提前送个顺水人情。

谢见君一时没接茬,这秦师爷所说之话,同他先前猜测得一般无二,其中缘由,他也能琢磨个差不多。

这“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的道理,他自小就清楚,但秦师爷话没的说错,他出身农家,本就行事艰难,否则当初入学斋被常修然欺辱,他也不会百般顾忌。

师文宣想收他为徒,助自己平步青云,他亦是想要寻一处能庇佑云胡和满崽的靠山,各取所需,各得所利,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肩背躬得更深,“学生谢过秦师爷提点,倘若他日学生得知府大人提携,定不忘您今日之恩情。”。

“谢解元这是哪里话?能得知府大人青眼,到底还是谢解元睿智过人,老夫只是不忍其埋没而已。”,秦师爷脸上笑意更甚,暗叹师文宣果真没看错人,这小子足够上道。

二人站在檐下彼此恭维片刻后,“咣”得一声巨响,季宴礼黑着脸从书房里摔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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