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像大馒头似的孙东正应了那句老话,一白遮百丑,尽管他的五官像极了车祸现场,却依旧能博得街坊四邻不绝于口的‘赞美声’,一句接一句的夸出了新高度。
艾飞猜想,孙东大概是被‘赞美’的多了,忍无可忍这才选择了开天辟地似得改头换貌,就好像一颗其貌不扬的婆婆丁,在经过了漫长的发育阶段,最终选择怒放了它那脆弱而又年轻的生命。
有了孙东这颗救命稻草,艾飞的心不再迷茫,他仿佛看到了一片金色的麦田,而田的那边,站着的便是他欣喜若狂的老爹,还有他那三天两头就知道闯祸的妹妹,他几乎无法抑制心底间的激昂,恨不得破骨而出一对尚未丰满的翅膀,追风蹑影似得回归只属于他的巢穴。
听孙东说,这片平房区两年前就拆了,当时拆的特别急,因此给出的福利也是大大的好,所以并未上演开发商与钉子户之间恩怨情仇的狗血戏码。孙东家是半年前回迁的,住上新楼那天,孙东妈破天荒的肯拿出‘巨额’现金办了回乔迁宴,宴请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一口一个穷逼叫着他们的亲戚们。
孙东家从贫困户一跃成为了小康家庭,吃穿不愁的情况下却依旧保持着温良恭俭让的传统美德。
老实的人老实的活,低调才是最牛逼的炫耀——艾飞。
一路追溯着儿时的过往,似乎找回了曾经丢失的时光。孙东还记得艾飞还没进笆篱子以前最爱吃抻糖,五分钱一条,不过现在涨价了,七毛。路过楼下小卖铺的时候,孙东屁颠屁颠的跑了进去,大手笔的买了五条,兄弟两个边走边吃,吊死鬼似得一路抻到家。
孙东家住在二楼,此时窗口处正浓烟滚滚,站在楼下,孙东仰脖子吆喝道:“我的妈哟,您就不知道开抽油烟机啊?”
孙妈闻声从窗口探出了脑袋,急头白脸的说:“小崽子,等你回来教我,咱全家都得饿死,赶紧给老娘滚楼上来。”孙妈发表完了心中的郁愤,毫不吝啬的缩回头去,片刻的功夫,她再次探出头来,惊诧道:“小崽子,你旁边站着的是艾飞吗?”
孙东嬉笑着攀住艾飞的肩膀,“不然是谁啊,当然是咱人见人爱的小飞子了。”
“哎哟,艾飞回来了,你怎么也不早说啊。”孙东妈缩回脑袋,在艾飞和孙东上了半层楼之前以飞毛腿的速度迎了出来,她手里拎着一把毛刷,不管不顾地在艾飞身上扫开了。
“妈妈妈,您这是干嘛呢?”孙东生怕老娘手上没个轻重把艾飞给抽疼了。
孙妈推开孙东,白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这是习俗,扫一扫,晦气走光光,艾飞,站着别动啊。”孙妈围着艾飞前后左右的来回转着圈,手里扫着嘴里嘟囔着,可不知怎么地,扫到一半她竟然哭了。
艾飞知道,孙妈这是心疼自个儿呢,毕竟他从小就没有妈,孙妈对他又好,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半个亲妈。艾飞清楚的记得,那一年他被带走的时候,孙妈站在胡同口,迎着三九刺骨的寒风,涕泗滂沱到险些背过气儿去,从那一刻起,艾飞就在心里默默发誓,若将来孙东不孝顺,艾飞一定会替天行道,大不了再进去一次。
艾飞那时候的想法是消极的,他认为他这辈子彻底毁了。
进个门都能如此大费周折,恐怕也没谁了。艾飞总算进了孙东的新家,坐在客厅里随意打量着,“东子,你家现在过得不错啊。”
“哪有。”孙东生怕刺激到艾飞,难得没有显摆一回。孙东知道艾飞就喜欢两口,一是楼下小卖铺里买来的抻糖,再来就是爆米花了。也赶巧了,孙东爸昨晚上刚蹦了一锅,还脆生着呢。
孙东趿拉着拖鞋从里屋拿出爆米花,往桌上一放,拍着肚皮说:“先嘎巴嘴玩儿,一会我妈就做好饭了。”
孙妈耳聪目明,听到有人提她立刻从厨房跑了出来,看到桌上的爆米花就忍不住笑了,“飞啊,那爆米花不能吃,昨晚孙东不小心坐上面放了个屁。”
孙东嬉皮笑脸的接过话茬,“有吗?我自个儿都不记得了。”
“你就记得吃。”孙妈给出了最忠恳的评价后,转身进了厨房。
孙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爆米花推到一边,笑呵呵的说:“小飞子,你瞧哥们儿是不是变样了?帅不帅,精不精神?”
艾飞狂点头,“必须的啊,你小子都帅到掉渣了。”
孙东拍着肚皮开怀大笑,“我就喜欢听你说话,一会儿吃饭咱两整两口,不醉不归听见没?”
艾飞稍显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
“东子。”艾飞张了张嘴。
“嗯,怎么了?”
“你知道我家搬哪去了吗?我爸和我妹还好吗?”家人对于艾飞来说,一直都是个沉重的‘包袱’,不是对他们而言,而是自己。艾飞进去以前,算是家里半个顶梁柱,没事儿还能和老爹出去接个私活填补家用,后来他进去了,也不知道老爹带着妹妹过的好不好。
提及这件事儿,孙东开始变的吱吱呜呜,前言不搭后语的乱扯一通后最终选择了放弃。孙东耷拉着脑袋,神似哀伤道:“小飞子,我跟你说了你可别难过。”
艾飞的心腾地就提到了嗓子眼,他强装镇定,抿了抿嘴,“说吧,哥们儿都是进去过的人了,还有什么事儿是扛不住的。”这话说的忒装逼,典型的冒充大尾巴狼。
孙东睨了艾飞一眼,闪烁其词道:“这事儿吧,说起来还挺难描述的,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孙东脑袋里飞速运转,尽可能想把事情说的轻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