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院的学生们偏偏具是面不改色,这样的图不知道已经画了多少,不仅不躲避,还瞪圆了眼眸仔细观看。
“许久未练习,心都野了,回去看学正怎么收拾你。”黎从心背着手看着一个学生,格外不满。
被这么多人围观,便是那兵吏也有些不好意思,耳朵脖子红成了一片,刀身抗在他的肩背上,学生们唰唰动笔开始作画。
被描摹的人须得静止在原地很久,久到他刀身已经开始颤抖,直到黎从心一声令下说歇息一会儿,他松了口气,刀身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站了好些时候,他浑身都是汗,水珠顺着沟壑分明的肌肉滑落,没入裤腰,饶是学生们再脸皮厚,也忍不住脸红。
“继续脱。”黎从心一声令下,众人哗然。
“惊讶什么惊讶,这是在边疆,浔州,民风开放,便是……如此也不会怎么样,京城的那些古板们也不会知晓,脸皮都恁薄。”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本质上若是在京城作这办事,大抵传出去名声是臭了,好在这儿不会,做这个行业的都要有为艺事献身的准备,黎从心背着手盯着眼前的官吏。
帐子内的学生们,均盯着眼前的兵吏,分外期待,连女郎也忍不住红着脸低下了头。
吏员看了眼黎从心,握着裤腰带的手有些尴尬:“大人,您叫我来也没说明白要这样啊,我不成的,这么多人,还是算了,你们换个人好了。”
帐内
响起偷笑声,黎从心有些无言:“你一个大男人,害羞个什么劲儿,这样罢,给你加银子。”
“加银子也不成啊,太丢人了。”
黎从心眼见人要走,连忙揽着他的肩膀带到一边:“这位小郎君,我同你说,你的身躯比例这么好,给学生们描摹学习,莫大的荣誉啊,这些可都是未来出人头地的宫廷画师,他们的丹青那是要流传百世,你今日当了他们的描摹对象,来日不定你的画也会被收录在册,这样的画,宫中一抓一大把。”
那吏员果然松动了:“那……我得遮挡一些。”他小声说。
黎从心咬牙:“行。”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那吏员围了块短布又重新出来,众人又拿起笔。
笔是炭笔,便于勾勒形体,纸用的也非宣纸,而是一种西洋纸。
孟岁檀遍寻不到人影,便抓了一个过路兵吏问画院的学生去了何处,兵吏指了一个帐篷:“在那儿,似乎是那位艺学大人要带着学生作人体描摹画。”
他顺着视线瞧了过去,忽的思及在画院看到的那本册子,神色一变。
但他没有冒然闯进去,只是停留在帐子外面,侧耳细听,帐内只有鼻尖摩擦的沙沙声,以及兵吏抱怨的声音:“大人,我能穿衣服了吗?”
“再等会儿。”黎从心的声音响起。
“师兄,我能摸摸吗?”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甜润和娇憨。
“呃……上手还是算了。”黎从心声音有些惊愕。
“摸摸更有利于感受骨头的分布走向。”她欢快的说,等在门外的孟岁檀掌心紧紧的攥着。
“竟是这种手感。”惊叹声清晰的传了出来,孟岁檀再也忍不住,掀开帐子后闯了进去,入目是一堆学生围坐在那兵吏前,那兵吏见有人闯入,手脚无措的披着衣裳。
而宁离和另外二位学生正围在一处头骨前摩挲,那头骨赫然是人的头骨,大约是哪位将军斩杀敌军收藏得来的。
她面脸兴奋,冷不丁见人闯入视线愣了愣。
黎从心见孟岁檀进了帐子,拱手:“大人,您怎么进来了。”
孟岁檀意识到她说的摸是摸骨头,随后神色一松:“没什么,听兵吏说你们在这儿作画,便闲来无事进来瞧瞧。”
黎从心看了眼宁离,眼观鼻不关心道:“大人还是先出去罢,有大人在,想来他们也放不开作画。”
那兵吏披着衣服畏畏缩缩,孟岁檀眼皮微压视线如针芒般扫着他:“没关系,就当我不存在就好了,我在这儿瞧瞧。”
他静静的坐下,神色平和,黎从心见人不走,刚要说继续画,宁离便拖着下巴出声:“师兄,叫这位大人把遮身的衣裳全都拿掉罢。”
黎从心愣了愣,对上那兵吏视死如归羞愤异常的神情,想说这有旁人在,不大合适罢。
宁离又说:“我加钱,十两银子,想来孟大人应该不会在意罢,做我们这行的,就是常事。”
那兵吏的神情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爽快的起身,手摁在了那块布巾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