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道:“二爷名义上是跟咱商谈,其实是先礼后兵,如果咱一口回绝,下一步他就要让我们还债,以后再想借钱恐怕就没门了。”
“你咋知道?”
张峦不解地望着小儿子,他没想到这话能从一个十一岁少年口中说出来。
张延龄不回答,又问:“什么人家?”
张峦道:“对方来头不小,北直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国舅,锦衣卫指挥使万通。”
“咦?万国舅不是早死了吗?”
张延龄脱口而出。
“你说啥?”
张峦有点懵。
张延龄点头道:“不就是京城人称万二的那个?人家死了好几年了,死人怎会纳妾?还有,他比爹岁数都大,爹你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小孩子别瞎说,万国舅好端端怎会死了呢?”张峦当然不相信儿子说的话。
张延龄不由摇头苦笑。
《宪宗实录上清楚记明:
“……成化十八年三月锦衣带俸都指挥佥事万通卒,命有司给赙并葬祭,视常例有加,通,贵妃之弟,行二,时不称其官,惟以行第称万二……”
却说这万通还是个为非作歹的“情种”。
“……有徐达者,妻美而艳,通见而悦之,因收达为家人,而纳其妻,令达在两淮中盐,通遘疾时,达适归,通闻达与妻私语,哽咽而至于死。达后亦挟所得通余赀,得为锦衣卫任事指挥……”
说的是万通抢了别人家的媳妇当小妾,还拿出一大笔钱让前夫哥去两淮地区贩盐,前夫哥回京时当着重病的万通的面与前妻卿卿我我,病榻上的万通气不过一命呜呼,前夫哥用从万通那儿得来的钱财买了个锦衣卫的官,甚至当上了锦衣卫指挥。
这是一个“前夫哥卖妻求荣、接盘国舅愤而暴毙”的故事。
当然,皇亲国戚家的事,不是普通升斗小民所能知晓,如万通之死,张峦远在兴济也不知晓。
放在几百年后信息爆炸的时代,也不外乎如是。
“爹,我没骗你,万二真死好几年了,我是听路过的客商说的。我觉得二爷连实情都不肯相告,咱还是别把姐姐往火坑里推了吧?”张延龄劝说。
张峦一脸不悦:“你二爷应该不会骗我……不是万国舅又能是谁?莫非是万家大国舅和三国舅?”
张延龄道:“如果不是国舅,只是万家什么亲戚,再或是有人打着他们的旗号出来招摇撞骗呢?二爷又没亲眼见其人,他怎知是真是假?”
“哎呀,你二爷颇有见地……你小子哪儿听来那么多是非?哼,你让为父不信你二爷,信你小子?起来起来,收拾东西,去孙府,拿出点精气神,别让人以为我们是去借债的……”
张峦明显被儿子说得信心全无,只能靠当爹的气场压制内心的忐忑。
张鹤龄咧嘴笑道:“咱不去借债,去溜门子耍乐呢?”
“滚!”
张峦骂道,“贼头贼脑没个人样!还不如你弟弟呢!咱是去退婚的,不管你姐嫁给谁,总不能嫁给一个病痨鬼……本以为孙家家大业大,谁知也快成破落户了,你爹我这块宝贝疙瘩可不能白瞎。”
这会儿张延龄也听出来了。
姐姐就是老父亲手里的敲门砖,换不来荣华富贵绝不罢休。
不过想到曾经那两个倒霉姑姑……现在轮到自家姐姐了……只能说老张家擅于搞政治联姻、裙带关系、投机主义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