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允给了身边太监一个眼色:“去看看。”
太监小跑着去看,没多会儿便回来:“回陛下的话,是裴大人在领罚。他们有规矩,领罚不得喊疼,只能高声告罪,警惕他人。”
“裴大人?”小皇帝一脸茫然。
江怀允提醒他,“昨夜救了陛下的羽卫副统领。”
小皇帝顿时了然,不解道:“他救了朕,为何还要罚?”
江怀允道:“护卫不力,该罚。”
宫道四通八达,又安静,丁点的声音都无处遁形。略带着隐忍的痛苦声音依旧挥之不散。小皇帝无端觉得难过,趴在江怀允肩上,商量道:“小王叔,能不能免了他的罚啊?”
江怀允不为所动:“为君忌朝令夕改,不遵法度。”
小皇帝似懂非懂,只能咂摸着意思,颇有些苍白的争取:“可是他救了朕,不是应该赏赐吗?我不赏赐他,小王叔能不能免了他的罚?”
江怀允侧头看了他一眼。小皇帝约莫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并不能撼动江怀允的决定,怏怏不乐地垂着头。本来就因为昨夜受了惊吓有些狼狈,搭上这副垂头丧气的表情,无端有些可怜兮兮。
江怀允收回视线,松口道:“陛下下回还在早朝时瞌睡吗?”
小皇帝敏锐到察觉到他的原意松口的意图,当即眼睛一亮,保证道:“不睡了不睡了!我保证我以后一定是早朝时最精神的崽!”
江怀允“嗯”了声,吩咐云青:“让他们放人吧。”
小皇帝得偿所愿,眼睛弯成月牙,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小王叔你真好!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江怀允依旧眉眼淡淡,径直抱着皇帝回了养心殿。
他将部分政务处理完,离开皇宫时已近傍晚。因着他手伤的缘故,管家特意跟着车夫一起来宫门口等他。
管家揣着手道:“外头冷,王爷快进马车里暖暖身子!”
江怀允“嗯”了声,依言刚要弯身进去,宫门口响起一阵急忙忙的脚步声,伴着不断地催促声传来。
他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个中年人背着药箱,被小侍卫拽着跑,不时踉跄几步。看穿着打扮,约莫是宫里的太医。
太医和小侍卫停下行礼,气喘吁吁道:“摄政王千岁。”
能入宫请太医去看诊的,身份地位约莫不低。江怀允想到什么,问:“是哪位大人生了病?”
小侍卫急得脸色通红:“是我家王爷!”
太医在一旁上气不接下气地补充:“恭顺王今日着凉,发了高热,臣正是去给恭顺王看诊。”
江怀允扶着车厢的手,登时一紧。
第6章试探
恭顺王的病情不容耽搁,小侍卫和太医告了罪,马不停蹄地上马往王府赶。
寒风呼啸,管家上了年岁,受不得冷。江怀允进了车厢,把他喊进来。
管家从善如流地钻进来,顺着车窗缝看了眼两人一骑绝尘的背影,在一旁叹了声气,颇有些怜悯道:“恭顺王也是个可怜人。先皇去得早,小小年纪就染了大病,几回在鬼门关前转悠,被数不清的药材吊着,才堪堪活到如今这个年岁。难啊……”
江怀允阖着眼闭目养神,管家的感叹在耳边挥之不去。没来由的,脑海里回忆起大清早在养心殿的情景。
谢祁松松垮垮的披着外袍,展露在外的肤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除此之外,和常人无异。可分明清早还能嬉笑怒骂的人,一转眼,就病重在身,扰得周围人兵荒马乱,不得安宁。
对这种身子骨孱弱难医的人来说,每一次染疾,都是在宣告生命终点的临近。
江怀允对原书了解不多,可依稀记得护士说过,谢无衣身染重疾,无药可医,亡于盛年。
盛年。
江怀允搭在膝头的手忽然蜷了下,睁开眼睛:“停车。”
马车正停在街市中央,管家探头瞅了眼。没等他疑惑发问,江怀允毫无起伏道:“回宫。”
*
谢祁今日是着了凉,但远没有到昏沉不醒的地步。
侍卫去宫里请太医的时候,他正裹着氅衣,懒散地窝在暖塌上看书。不远处的小火炉上煨着热茶,康安推门进来,往他手边的杯子中添了杯热茶。
谢祁漫不经心地问:“上元夜的刺客,江怀允预备如何处置?”
康安:“早朝的消息传来,摄政王命刑部尚书主审此案,刺客悉数被关押在天牢,任何人不得窥伺。”
谢祁翻书的动作顿了下:“刑部尚书?”
“正是。”康安点点头,顿了下,不解道,“属下不明白,大理寺主掌刑狱,按说此案就算审理,也该是大理寺卿负责。怎么落到了刑部尚书手上?”
谢祁单手摩挲着书脊,没有立即回答。眼神落在书上,可却半天没有翻动书页。
这副反应意味着他在深思,康安在一旁屏息,识趣地不去打扰。
半晌,谢祁指尖动了动,翻过一页书,问他:“你觉不觉得,江怀允自从大病愈后,有些不一样了。”
康安认真地回想了近两回的接触:“久闻摄政王沉默寡言,待人疏离。这两回与摄政王接触,属下没瞧出有什么不一样。”
谢祁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江怀允病情痊愈后,曾和小皇帝嘱咐,要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