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会打?亮她温柔的眉眼。
爸爸以为她??睡了,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走?入光中。
李秀丽知道,他会打?着手电,去桥洞下,寻找那个精神失常、没有子?女?家人,却只信任他的老弱智,不厌其烦地将他背回住所。
光会照亮他英伟的面庞。
年少的李秀丽拉起被子?,将自己藏在?黑乎乎的被窝里,把走?廊上的光挡在?外面。
她才不会哭。即使?手上的针孔很痛。也不会哭。
但?是,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隔壁床的小孩放的特摄剧。
她讨厌这些英雄。讨厌他们打?怪兽。讨厌他们打?怪兽的时?候,从不回头。
有时?候,怪兽也会来看望她。
几个怯怯的小孩,牵着她妈妈的衣服,躲在?妈妈的身后。
李秀丽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每一个都认识。都知道。
这一个,父亲是小作坊里的劳工,因在?熬夜赶工,被卷入了机器而丧生。老板有钱有势,却百般推诿,只陪了一笔小钱。
母亲因为在?另一个作坊接触了有毒的化学原料而得了乳腺癌。为了给孩子?攒学习、生活的钱,顾不上治自己的病,日夜拼命工作。
平日里根本没有人管他。学习差得要命,读小学了,连话都说不囫囵。整天邋里邋遢。衣服脏兮兮的,鼻涕垂几尺。后来,转到妈妈的班上,妈妈经常将他带在?身边,教他照顾自己,去他家里帮忙打?扫,照看他……
那一个,父母离异,都跑了,各有家庭,都不要她,丢给了八十岁的奶奶。捡垃圾为生的奶奶,白发苍苍,一只眼瞎了,糊里糊涂。她从五岁起,就学会了自己站在?椅子?上做饭,自己洗衣服,每天都会帮奶奶去捡垃圾卖钱。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有一次,不小心拉错了一根电线,家里起火,她不知道怎么办,一边往外跑叫人,一边嚎啕大哭。
妈妈去家访,碰到这一幕,帮她叫了消防,终于?抢救下那个破破烂烂的“家”。
从那以后,妈妈每次下班,都会绕很远的路,先去她家看一看……
小男孩捏着一颗糖果,吸溜着鼻涕。要送给她。糖果上隐约沾着他没几日好活的母亲工作服上刺鼻的化工味。
小女?孩用剪开的塑料瓶扎出了一丛鲜花,小心地放在?李秀丽的桌子?上。原料没有清洗干净,还有那个装满垃圾的家中的腐败气息。
爸爸的手机里,那些明?明?没有血缘,却把他当成儿子?,当成兄弟,当成依靠……却无亲无故的人。
她也能伸着指头,数得出来。
有一个,天生是个轻度弱智,记不清东西南北,总是走?失。
过去,还有人一次次送他回去。还有农村的白头父母,一次次将他领回去。
后来,父母都得病死了,亲戚嫌他是弱智,无力?,也不想管他。他每次被送回去,在?老家的猪窝房子?里饿得受不了,就又瞎跑出去,就到处流浪。流浪到哪里,就在?哪里打?黑工。身份证丢了也不在?意,工资没多?少也不在?意,有时?候,黑心的看他没有证件,白让他干活,只要管几顿饭,他也傻乎乎的咧着大黄牙笑?。
直到,他流浪到了爸爸负责的片区。巡逻时?,冬天的桥洞下,爸爸发现他蜷缩在?那,盖着翻絮的棉大衣,流着口水,歪着眼睛,数自己的馒头。
爸爸联系片区的当地工作人员,为他找了工资不高但?对他来说简单适合稳定的工作。找了住处。还自己掏腰包给治了身上的寄生虫,帮他打?水洗头,洗下一盆跳蚤。
每一次巡逻,即使?已经过了负责时?段,爸爸都会去看一看这个傻子?生活得如何。每当傻子?犯迷糊,又跑出去,跑到桥洞下窝着,就不厌其烦地将他带回去。
后来,慢慢,傻子?不乱跑了。即使?乱走?,仿佛也懂了什么,只在?爸爸所在?的片区转悠。老人机上存的少数号码,也是拨打?的最多?的号码,就是爸爸的号码。
傻子?让爸爸带来了一罐黄桃罐头。罐头上还有他汗哒哒、黏糊糊的脏手印。
他捏着少的可怜的工资,口齿不清地走?进商店,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罐头。塞进爸爸手里,咕哝“送,送”、“生病,吃,吃”。
李秀丽扔掉了那颗糖,拔掉了那丛花,黄桃罐头放到生了霉。
想,如果有一天,她能让怪兽都消失,就好了。
后来,她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让怪兽消失的机会。
抽中那个游戏资格后,玩家还需要签下游戏协议,才能真正进入“游戏”,去获取公司许诺的,无穷无尽的伟力?。
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签署这份协议。
道种公开慷慨大方地提供了一个“试用装”。
每个得到游戏资格的人,都可以通过公司,可窥宏伟的宇宙,看见无尽的长河,得到那伟力?展示下,命运的启迪,未来的吉光片羽……
当窥到那个“命运”时?,李秀丽屏住了呼吸。
地震。妈妈毫不犹豫,冲回教室,将那些孩子?护在?她的身下。
洪水。爸爸将那个年轻人托起来,自己却被卷入激流。
她心慌气短,在?这场“命运的启迪中”,试图拨弄命运的丝线,找寻到千万种的其他可能。
火灾。妈妈将一个孩子?抱着冲了出来,她的身上却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不要这根时?空。
枪击。爸爸挡在?奔逃的老弱之前,面对发狂者?,以身躯,为他们争取了逃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