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那银白的鱼儿,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纱尾摇曳。
真?像个小姑娘。
口中发狠的老翁,也说不出来话了。看了半晌,放下柴刀,叹了一口气:“罢罢罢!想来,是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他抱起陶罐,往屋外?走?去。到了河边,把?陶罐倾倒,对那鱼儿说:“游吧。游走?吧。别再被人?捉了。”
银白的小鱼甩着尾鳍,迫不及待地游出了陶罐。却没有立即游远。而?是注目着老翁的背影。
老翁没有再在意它,转身离去,找好茅屋旁的树,将草绳系好套圈,挂在树上。就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茅草屋中,对妻子说:“我已经把?它放了。”
二人?就再也没有话,这对不幸而?到绝境,却仍然善良的夫妇,双手?交握,等待着太阳彻底西斜。
老媪的气息逐渐微弱。老翁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挡寒风、尽力温暖。等待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就离开这破败的茅草屋,去树上,结束余生。
太阳终于落下,天黑了。
老翁久久没有听到妻子的呼吸声。他慢慢地站起来,推开门,走?向屋外?。才走?了一步,忽然被眼前炸开的光,惊住了。
夜色里,他们的茅草屋不远的荒地,忽然长出了大片、大片金黄色的稻穗,成熟而?饱满,片片低垂,而?且,全都发着光,像波涛微微的金色海洋。
稻花海上,衔着一株稻禾的银白小鱼,懒洋洋地凭空而?游。
它看见老翁开了门,就朝着他游来,游来,越过了痴怔原地的老翁,游进茅草屋中,呸地一口,将衔着的稻禾,吐在老媪胸口。
稻禾化作纯粹的金光,也融进了老媪的身躯。本来呼吸已经微弱得不可闻的老妇人?,猛然弹起来,呕出了一口污血,再次躺下,胸口却开始有序地起伏,喘息,人?也清醒了。
听到屋内妻子重新发出的呼哧声,老翁回过神,冲了进来!
老夫妇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鱼儿就游到老翁跟前,啪地用尾巴甩了一下他的脸。
不疼,像柔软的纱布滑过脸颊。
示意他们俩跟来。
老翁擦去眼泪,扶着妻子,夫妇俩又是震栗,又是茫然,跟着这神奇的鱼儿,一起走?出了茅草屋。老媪张大嘴,被发光的金色稻海惊呆了。
那金色的稻海,却渐渐变化、变化、变化,然后变成了一座大宅院。大门敞开,院子里摆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上好佳肴。
老夫妇跟着鱼儿,做梦一样,走?进了这座宅院,然后,被引着坐在了桌子前。
他们好吃好喝了一顿,已经很多年没有吃的这样好过了。填饱肚子,一抬头,又被吓了一跳。
只?见彼此的白发消退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少了许多,俩人?的肌肤都红润许多,不知什么?时?候,还?都穿上了一身厚实?温暖的崭新棉衣。
见此情形,夫妇俩终于震惊麻了,反而?理?智了许多,双双泣泪,就要对那鱼儿下拜,口中说:“鱼仙……”
双膝刚刚及地,眼前的大宅、佳肴,都消失不见。耳边,远远传来鸡鸣。
夫妇俩从茅草屋里醒来,环顾四堵,仍然家徒四壁。
但?对视一眼,老翁就发出惊呼:“云娘,你、你的病好了!”
老媪也惊喜地看着丈夫:“三哥,你的脸——”
老媪的病,好了。像被风轻易吹走?的乌云。
他们的头发因沧桑而?白的,竟然复黑了小半。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甚至,身上仍然是单衣,却觉温暖,腹中也是饱的。
老夫妇全明白了。这大半,并不是梦。
老翁拉起妻子,走?到河边,叫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看见银白的小鱼。
他们有些失落,老翁回到家,看见放走?鱼儿后的空陶罐,忽然眼前一亮,说:“云娘,快,快,我们一起去集市!”
他们带上陶罐,匆匆地走?到集市。
那卖给他鱼的怪人?,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跟前,依旧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陶罐。陶罐里,仍然游着一尾银白色,很漂亮的小鱼。
这小鱼此时?很是愤怒,正一跳一跳。以尾击打陶壁,昂着头,人?一般,正在对着怪人?,不,对着高人?呼噜噜地冒气泡。
回头看见老夫妇二人?,它噗地吐了个气泡,才住了口,似乎在打量他们。看到他们红润的脸色,又转回尾巴,继续对着酒疯子咕噜噜。
刚游出来,又被捞回去,她有一万句话要骂这混蛋!
胡须拖到腰部的高人?叹了口气,说:“你年纪小小,哪里来这么?多骂人?的话呀?都已经半个时?辰了,歇歇吧。”手?指一弹,把?鱼儿弹到一旁,才抬起头。
夫妇俩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不顾集市脏污,要对陶罐里的小鱼,对这位卖鱼人?,下跪磕头。
酒疯子头也没抬,但?他们就跪不下去了,倒让四周的渔民都吓了一跳。
也有人?认出这夫妇俩,吃惊地差点说不出话:“这不是城郊的老杨头和他的妻吗?”“他们怎么?忽然变年轻了?”“云娘不是都快病死了吗?”
酒疯子这才说:“好了,不用再说些什么?。你们付过钱了。”
一枚铜板。
夫妇俩感激不尽,刚想说话,却被周围人?一拥而?上,给团团围住,问东问西。
老杨头夫妇都是善良的实?诚人?,有一说一。
很快,他们的说法就传遍全镇,一时?全镇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