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见叫骂无用,恨得直跺脚,一边跺一边说:“你等?着!我非得叫表叔把你收拾一顿!”然后扭头,直奔村里少有的几间连在一起,砖石和木柱的砖房大院去了,那是村长兼罗家村族长的乡下老屋。
平时白胡子一把,十分?和气的村长颇有家资,镇上也有产业。只是他简朴,儿?子儿?媳都在城镇里打理产业,他自?己住在乡下,主持乡间事务。
姜氏姐弟果然也不是第一次到罗家村了,对村里的人事比李秀丽熟多了。
见此情景,姜熊冷笑:“这混账爹,自?己好赌成性,赌场上求爷爷告奶奶,反而对蛮儿?耍起大丈夫的威风,硬要冤枉七岁的孩子咧!”
三人带着刘丑,在村里打转。村人虽然好奇,但忌惮刘丑,都不敢再近前围观,远远地看了一阵子,也都散了。
在村里转了好几圈,李秀丽左看看右看看,连人家的门都不进,宛如闲逛。
转第一圈的时候,姐弟二人还耐得下心?。
到第二圈、第三圈的时候,看李秀丽一会拿树枝抽村里的驴,一会凑过去抢村里小?孩爬树掏的鸟蛋,她甚至还往村长院里的猪圈扔石头,砸得猪吭吭直叫,她就嘎嘎直笑。
姐弟俩忍不住了。姜虎问:“李姑娘,你想到哪去找蛮儿??要怎么找?”
李秀丽抽驴踢狗砸猪,闹得鸡飞狗跳,小?孩敢怒不敢言。即使是生?死的气,于她,也不过把气一撒,像夏天的云雨,倏尔来去,于是拍拍手上的灰尘,说:“已经在找了。”
“哦?敢问李姑娘,有什么收获?”
李秀丽的手摸了摸香囊,意?识分?出?一部分?,沉浸在诵世天书当中?,环绕着各色各样的“声音”,或哀怨,或咒骂,或絮叨,喜怒哀乐,都来自?于罗家村。
走了三圈罗家村,一家一家分?辨过去,每一处的“声音”都已经能对上。
她仔细分?辨,这些声音像明面上起伏的波流,底下却有一股暗流,那是有极低,极弱的一缕,分?明在罗家村中?,却潜藏波底,与她走来时的每一处声音都对不上。
那是一个?孩子的“声音”,低弱得近乎呢喃:【我没有……】【我没有……】【求您】【求您……】
科普贴里,以及瑛前辈,都说,炁,无形之?形也。
炁必生?于人体。人之?元,方升炁。亿万念头,七情盘踞,皆属“炁”。
阳世之?中?,以肉眼肉身去寻找,或可以躲藏,或有疏漏。
但只要人尚且活着,独属于一个?人的“炁”就不会无端消失。
而诵世天书,只辩其炁,会自?动?将一定范围内的“炁”都会收拢进来,绝不遗漏。
这是她在摸清楚诵世天书的用法后,第一个?想到的办法。
果然可行。
李秀丽说:“我已经找到了,蛮儿?。”
姜熊、姜虎面露诧异:“在哪里?”他们最初就是在罗家村找人,每家都被他们悄然地翻了每个?角落,翻来覆去地犁了两三遍,一无所?获。李秀丽转了几圈,这么快就找到了?
李秀丽说:“跟我来。”
她又在原地转了一圈,侧耳听音,一步、一步,朝着“声音”越来越清晰,也就是这道?“炁”越来越浓的方位走去。
最终,她站在了一个?地方,现在,那“声音”就像隔着一层门那样地清晰了。
“就在这里。”李秀丽站定,目光下看。
他们面前,此时,是那座村中?的石庙——土地庙。
庙前,石炉中?,三支插着的香正燃着,青烟杳杳而生?,烟雾之?后,白胡须的土地公,面貌模糊。
土地庙前,三人面面相觑。
姜虎微蹙眉头:“李姑娘,你确定吗?”
李秀丽侧耳而“听”。那道隐在罗家村波纹下的微弱呢喃,的确就?在这里。很清晰,但有些闷,像隔了一扇门。
一路找到这里,她也有些纳闷。
这小小的石头神龛,除了土地像,一览无余,哪里藏得?下一个大活人?
却不?愿露怯,说:“如果你信我,就?是在这里。我自有办法?感应。”
姜熊打?量神龛,说:“莫非是在罗家村对应的幽界之中?”
姜虎否定:“姨母曾经搜索过罗家村的幽界,并没有找到蛮儿。何况蛮儿乃是凡胎,如果真在幽世,早就?被冲击成了荒魂游尸,小妹又怎么会依然存在?”
三人围着土地庙打?转,仔细端详。
姜虎心细如发,看得?最全,忽然说:“阿姊,李姑娘,你们看地上。”
太阳当头,青天白日。地上有什么?只有影子。
姜虎指着那石炉带着三柱香的影子,侧过身子,说:“你们换个视角,看,这个影子像什么?”
二人换了方向,一看,均面露惊讶:石炉里三柱香的影子也投在地上,被拉长放宽。中间长,两侧同样的短,如人跪坐之姿。
他又说:“我们到这里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而这三柱香的长短,并无明显变化。”
姜熊与他是孪生姐弟,闻言知?意,表情也严肃起来,立即蹲下,小心地去摸插在石炉里的香。
伸手一探,她神色一滞,眉毛一点一点拧起:“你们也来摸摸看。”
闻言,李秀丽好奇地也探出?手,然后大吃一惊。
眼睛看的是一柱燃着的线香,手里摸到的却是人类的温热肌肤,一条胳膊!
她立刻甩开手,浑身起鸡皮疙瘩,盯着那三柱冉冉而燃的线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