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轲的不反抗让江眠越来越过火,直到期末考试,他让阮轲给他递答案家里下通牒,考不上年级前两百就没收零花钱。
无论是跑腿、做作业还是递答案,阮轲初中都做过,因此听话做了。
只是这次不走运,校长巡视考场,他们被逮了个正着。
一场考试作弊而已,江眠没什么所谓,在校长严厉的目光与诘问里,正想张口揽下来,阮轲忽然举起手,低着头,声音很轻“校长,是我,我提出的。”
阮轲成绩优异,家境不好,校长是知道的,他的一通诘问都是给江眠的,没想到阮轲竟然主动站了出来。
江眠愣了愣,心想他是护着我吗,生出点别样的感觉。
阮轲承认之后没再说过话。
这也是他的处世经验。
初中时他被迫帮人作弊被现,没有站出来承认,老师让他回去考试,骂了那几人一顿,回头他被堵在学校后巷里,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身上的青肿半个月都没消。
那些人都敢如此,江眠呢
他恐惧极了。
寒假的到临对于阮轲来说不算什么好事。
赌徒父亲给他交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就没再管过他,反而旁敲侧击起他的奖学金和补助去向,眼里是熟悉的贪婪的光。
阮轲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儿,反而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那个眼神看得他不寒而栗,他被迫给出了部分补助金,随即借着方好问的关系找到了份寒假工,在一家餐馆里端盘子,一个寒假就能赚到下学期的生活费,其他的钱偷偷存起来,攒大学的学费。
他对高考与大学充满了期望,那场考试可以帮助他远离这座城市和那个家,再忙碌心里也是开心的。
谁知打了几天工,居然遇到江眠带朋友来这家餐馆吃饭。
江眠一眼看到他,惊讶中掺杂着点喜悦。阮轲没有手机,他也不知道阮轲家住哪儿,一放假就失去了联系,都还没对阮轲的“守护行为”作出奖励。
阮轲和他相反,一看到他,脸色就白了。
偏偏大少爷就盯上他了,直接过来把他拽走,硬要拉他吃顿饭,同行的朋友嬉嬉笑笑的,不住打量阮轲“江大少什么时候下凡历劫交了这么个朋友啊”
言语间满是对一身寒酸、畏手畏脚的阮轲的嘲讽。
江眠也觉得拉着这么个寒酸的人太掉价,上下打量阮轲,让这几个人在这儿吃着,拉着阮轲就往外走。
江眠育早,身高腿长,力气又大,阮轲反抗不了,声音又小,拼命反抗也没成功,踉踉跄跄地跟着他,江眠还在前面教训“你爸妈怎么管你的快过年了还不买身鲜亮点的衣服,方好问说你家穷,没道理穷成这样吧。上回考试的事算我欠你的,带你去买几身衣服换个型,以后就别穿成这样了,跟在少爷身边也太寒酸了”
半晌没听到阮轲吭声。
他回过头,风吹开阮轲的刘海,他看到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含满泪水,摇摇欲坠,咬着牙痛恨似的看着他。
江眠被那泪光一刺,下意识地缩回手,手足无措“哎哎,你哭什么啊,我又没欺负你。”
附近有人看过来,江眠尴尬极了。阮轲终究是没让眼泪掉下来,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过去了就好,忍忍就行,不要哭,不能哭,半晌才开口“我回去了。”
然后他转身回了餐馆,给老板弯腰道歉,因为擅离职守,被罚了点工资。
江大少不懂民间疾苦,哪儿知道掉到地上的、他连看一眼都没兴趣的几十块钱几百块钱,对阮轲有多重要。
不过阮轲那将坠未坠的泪水让他心里充满震撼,反复在心底重现,开学回来后,态度也收住了许多,不再对阮轲呼来喝去的。
他像是现了什么新大6,总想逗阮轲哭一哭,却又不想让阮轲真的哭。偶尔会偷偷问方好问阮轲喜欢什么,然后买下一大堆,继续用施舍般的态度递过去。
阮轲不冷不热的,每每道完谢,趁着江眠不注意就递给方好问,或者直接扔进垃圾桶。
江眠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郁闷极了,拽着方好问的领口问“你是不是在骗我阮轲压根不喜欢啊。”
方好问面上讨好地笑,心里腹诽就你那态度,人阮轲没把东西砸你脸上都是脾气好。
阮轲小跟班的身份在高二即将进入下学期时终止。
江眠转学了。
谁也没通知,连方好问都没听说,过了好几天见他没来上学,一打听才知道。
小卷毛挠挠头,对阮轲道“挺好,以后没人压榨你了。”
阮轲笑了笑,继续做他的习题。
方程式,函数,德摩根定律,英语单词,背诵全文,化学元素,物理他要操心的东西太多了,江眠只是在他之上的一条平行线,两人不在一个世界,以后不会再有交集。
高中日子流逝极快,其他学生对高考畏惧又紧张,只有阮轲掰着指头算日子,离他脱离那个狭小的家还有多久。
他多想像电视上的沈棠那样,可以拥有演绎另一个人生的能力。
可命运总是在苛待他。
高考前夕,总是争吵不休的父母离了婚,他被判给父亲。
好在即将高考,他对未来充满期望,考完第一科,他有预感自己能拿到个非常不错的分数,走出考场时,脚步都是轻快的。
然而走出来迎接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父亲车祸死亡。
母亲已经跟着情夫跑了,联系不到,他没有其他亲戚,浑浑噩噩地在邻居的帮助下给父亲办了葬礼,接下来的考试都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