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艰苦,每顿除了两块馍馍,一碗野菜干熬的热粥,外加一小块风干的肉条就没了,味道也很一般,与豪门深宅之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做派大相径庭。
但明景宸却从这三样连珠云看了都苦着脸的饭食中,窥到了这北地粮草丰盈的现状。
要知道军旅之中想吃到这些好东西,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一粒米难倒英雄汉,并非无的放矢。
明景宸困倦难当,加上路途颠簸,晃得他五脏六腑差点移位,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他胃口不佳,只喝了小半碗粥就停了。
下午,道路更加坑洼,摇晃得厉害,珠云小憩被惊醒,抬头就看到明景宸上半身从座位上滑了下去。
她扑过去,入手一片滚烫。
珠云又惊又急,试着唤了声“公子”,对方毫无反应。
她连忙跳下车架,飞奔向队伍前列,口中急呼道:“王爷!王爷!不好了!”
高炎定听到珠云的呼声,驱马上前,“怎么回事?”
珠云哭喊道:“他又烧了!怎么叫都不醒!”
高炎定用马鞭挑开车帘,只见那祸害眼角一抹飞霞,人事不知地歪倒在车厢里。
他跃下马背钻入车厢,摸了摸对方额头,果然滚烫一片,他立马对着外头命令道:“传军医!”
军医来得很快,把了脉后道:“舟车劳顿,饮食不善,伤病反复。”他捏着短须,愁眉不展,“而今天寒地冻,夜宿在外,不利于养病,最好还是能找家客店或者农舍,好好睡一觉汗。”
可现下荒野苍茫,连村落城郭的影子都没见着,又哪里去找客店?
高炎定思考片刻后说:“我记得来时在前方曾见到有一家猎户,今晚我带他去那边借宿。”他招来心腹,吩咐他继续带队按原定计划前行,自己带着明景宸、珠云还有军医先行一步,“有事,以鹞鹰传讯。”
说罢,他坐在车前,扬鞭驱赶马车上路,连身后追着喊着要同去的商嬷嬷几人都没来得及搭理。
马车跑了二三十里路,才看到猎户家的屋檐。
高炎定上前去叩门,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对方见他气度不凡、衣着考究,起先吓了一跳,等听说因家眷生病想要投宿一晚后,才稍稍安下心来,连忙请他们进去。
这户人家有三口人,猎户和他妻子,还有他们的老母。
高炎定用斗篷将人裹了抱进屋内,没让猎户家看到明景宸的相貌。他们见是个穿着裙装梳着髻的,且两人姿态亲密,就以为生病的是高炎定的妻妾,便没敢多看。
他家总共两间卧室、一间柴房外加一间用木板临时搭建出来的厨房,为了招待这行人,猎户特意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打算今晚让妻子和老母亲挤一挤,自己去柴房将就一晚。
高炎定道了谢并给了对方一块碎银子作为酬谢。猎户感恩戴德地走了,去和妻子一块儿准备晚饭。
珠云去要了热水,给明景宸擦洗,高炎定将马车上的被褥和银丝炭一股脑都拿了进来,和猎户借了个炭盆点上,虽然条件不如客栈,但好歹有四面墙可以遮风挡雪,比露宿荒郊强上太多。
猎户妻子烧了一锅生姜糖水送了过来,每人都喝了一碗,热辣辣的舒服了不少。
军医随身带了药材,亲自去煎了浓浓的一碗,被高炎定简单粗暴地硬灌了下去。
冬日昼短夜长,猎户家晚饭吃得很早,高炎定用完饭盛了半碗山鸡野菌汤,掐着嘴喂给明景宸喝,忙活完,四个人就挤在一间屋子内休息了。
明景宸醒来已是子夜。
屋里黑漆漆的,连盏灯都没有,他不适地动了动,还在疑惑自己在哪儿的时候,就被人在黑暗里扣住了手腕。
明景宸下意识就要反抗,又被捂住了嘴,高炎定人嫌狗厌的嗓音近在耳畔,呼出的热气吹在他脸上,有些不好受。
他说:“别出声,大家为你忙活了半天,都睡了。”
明景宸在黑夜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丫的怎么不也睡死过去,打算偷鸡摸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