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恒煜万年的祈求,他想好好对孔缺的心意,他想对方快乐的愿望,就都变成了虚假。此生,只有伤害是真的,关爱都是假的。他所有为孔缺付出的一切都将被推翻。
可孔缺看着他,空洞的眼睛里只有泪在不断下坠,他在等恒煜的回答。
一生光风霁月的恒煜真人,他此生没说过一句假话,可以不说但从未欺骗,他轻轻抹去孔缺的泪,他看着对方的眼笃定:“是梦,那一切都是梦。”
这是天道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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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好,是梦。”孔缺在被恒煜抱在怀里轻拍背的安抚中慢慢找回了神智,这个他总是想要的拥抱,终于如愿来到他面前了。
何事秋风悲画扇。
孔缺对恒煜宣判:“恒煜,算了吧。”
算了吧,不是原谅也不是释怀,而是算了吧:“我不跟你回去了。”
“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修竹孔时我谁也不要见,日后我也不修道了,我与大道本就无缘,不可强求。”
“姑且按人生百年来算,我余生还有七十五载,命长之寿从不是我所求,富贵权利我也都尝过了,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此后余生,我只想自由自在的去看世间。”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他的肩窝,孔缺有些恍惚,原来这个人的泪也是烫的,滚烫的要烫穿他的心。
可他已经没心了。
“我,我也能陪你看世间。”他抱着他,他靠在他怀里,说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拥抱好像是个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的姿势。
孔缺说:“有你,我不自由。”
“我看见你就会痛,很痛,会在想我是有很多缺点,可我究竟哪里不好,你要如此待我。我看见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这个问题,我究竟是哪里不好?”
“我现在想明白了,不是我不够好,也不是你们够坏,只是不合适,我们看见彼此就是痛苦,无法原谅也不能释怀。”
“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曾经放低了自己去讨好你们,我放弃了自己却也没得到所求,我为人一世,不该这样。”
“我们只能算了,你万万,万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孔缺终于伸手抱住了恒煜。
他拥抱他,他靠近他:“恒煜,修竹,孔时,在我有生之年若是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便自戕于你们面前。”
他咬破了舌尖,以凡人之躯勾动灵气,用恒煜每早一碗血粥里的灵气下了魂阵:“若违此誓,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他推开了恒煜,恒煜摔倒在了地上,他看着在两人面前形成的血誓现,
原来后悔,是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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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没人敢试试孔缺血誓的真假,半身天道修为的恒煜也不敢,他只能放他走。
他这一生为了追求自己心中所求,先伤了孔缺,后又损了天道,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好的事,于是恒煜封了孔时与修竹关于孔缺的记忆,他答应给他一个清净。
没人会再去打扰孔缺。
他于溯洄镜中见孔缺带着丹鹤走过千山万水,“这是清波镇,镇子中心有条小溪,穿镇而过,可以赤脚在里面行走,夏日最是解暑。”孔缺正挽着裤腿,带着丹鹤踩水。
“这是泰山,去山上的路有个天险,很是危险,可山头的日出也是极为壮丽的。”丹鹤原型带着孔缺飞到了山头,又在清晨拱醒了孔缺,新生的太阳带着蓬勃的橘色撒满了云彩。
“这是雪山,不可以大喊大叫,容易雪崩。”镜子中的丹鹤展翅带着已经冻崩溃在喊他为什么要来这么冷的地方看风景的孔缺,远离的大团砸下来的雪块。然后再一个月后,孔缺终于心满意足的看到了绽放的雪莲。
恒煜在镜子中看他与丹鹤,小小的团子或者大大的翅膀,看他去天涯海角晒太阳,去秀丽烟波睡懒觉,看他上山下海,看他与别人快乐。
看曾经只会在他身边打转的小孔雀,没了身份名利,也没了华贵衣裳,却笑得比在横波峰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快乐。
他看着孔缺的青丝掺白,雪肤生皱纹,他看他年华老去,生命流逝,他痛的蜷缩在溯洄镜面前,可孔缺在笑。
他只能看着他心甘情愿的老去。
他是孔缺余生的旁观者。
孔缺老到不能折腾的时候,也是一个很好看的人,为了能见他一面,排在他门口求见的人都排出好远,孔缺懒得理,他就坐在一把摇椅里,在庭院大树下晒太阳,那日头很好,阳光不烫不躁,他穿着云缎绸丝像一汪水一般躺在摇椅上,长成十三四岁的丹鹤给他在一边剥葡萄:“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熬点鱼汤?”
“腻了,我想吃黄豆猪肘。”
“……猪肘不腻?”
“哎呀,我就想吃!”越活越回去了,孔缺五十岁的时候就重拾了他十岁的撒娇技能,丹鹤也从一个奶团子辛辛苦苦照顾他到人形十四岁,期间多少心酸眼泪自不必再提。
丹鹤恨恨的泡上了黄豆,准备下午再炖。
“你如今修为涨了,日后最好是找个洞府好好修炼,最好能成为一方大妖带我作威作福。”孔缺张嘴吃着丹鹤喂到嘴边的葡萄,还小心的不让汁水碰到自己的唇。
丹鹤白了一眼这矫情的人:“现在还不够你作威作福的?”
孔缺想了想,竟然叹了口气说:“也是。”他如此自谦可不多见,丹鹤多看了他两眼,大概是日头晃眼,孔缺闭上了眼,他这几年总是喜欢说一些不吉利的话:“我要是死了,不必棺葬,直接烧了,骨灰随便一撒就行。”
丹鹤那碎嘴子开始了:“又说又说,你又开始了,什么死不死的,你敢死,我就把你扔地上,让你脏着,还吃葡萄,皮都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