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不引起国君忌惮,你我就得在联盟上拆伙。朝中二人政见不合、相互攻讦,如此真出了事,至少左右手之间能保一只手。”
吕不韦越说,笑意越深。
“维桢可是想说这些?”他问。
“……”
赵维桢看着他幽深的眼睛,刚刚的懊恼逐渐平复下来。
所以他不是来问责的。
她本以为,吕不韦生气事出有因:他会因为自己“提拔党羽”攻击他,与之针锋相对而恼怒。
但吕不韦何其聪明一个人?
没人比他更懂得审时度势了,区别是在于他看清之后愿不愿意低头。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看明白了她在做什么。
可是,吕不韦还是在生气。
“不明白?”
男
人甚至看清了赵维桢平静之下的困惑。
吕不韦没有给她试探的机会。
“维桢。”
他一声长叹,好似恢复平静。
然而阴影之中的眼睛仍然比那窗外的夜更黑。巨兽锁定着她,不肯放过。
“你可为秦王殚精竭虑。他是你的学生,你带大的孩子,同甘苦、共患难,比骨血更亲近,我理解。
“你能容忍一名寒门子弟插手朝堂,离间你我,搅乱这锅浑水。这是你的计谋,是手段,我亦懂得。
“你尊重李牧将军。他君子坦荡荡,为人赤诚、忠心耿耿,他来咸阳,本可发难,你不愿用那些阴私手段,我也能明白。
“可维桢,你愿意信任他们,可曾想过,若非是我,他们又在哪里,你却独独不信任我?”
话至最后,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尖刻的意味。
赵维桢却拧起了眉头。
“吕不韦。”她开口:“你这般作想,却让我信任你?”
“是了。”
吕不韦又是一声轻笑:“到现在,我于你仍然是‘吕不韦’。”
他漆黑的眼眸中闪过明晃晃的严寒与傲慢。
巨兽自由了,索性不加遮拦,连最后的姿态都不屑去做。
“那又如何?”吕不韦懒洋洋、冰冷冷地问:“没有我,你有机会在邯郸运作,认识李牧?没有我,他李斯哪里来的机会面见秦王。甚至没有我,当今国君还在邯郸当个受尽欺凌的质子,他们谁不该感谢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时间,赵
维桢只觉得心冷。
赵维桢承认自己从来没对吕不韦放下心过。她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吕不韦把刚刚的这番话做出行动来。
历史上的君臣决裂,犹如赵维桢心中的一根刺。她无时不刻都在惦记着如何避免那般结局。
若非野心滔天,他也不会做那么一番豪赌。可是野心有时候是会反噬本身的。
她深吸一口气:“你——”
“嘘。”
吕不韦含着笑意,捂住了她的口鼻。
他终究是放开了攥着赵维桢腕子的手,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怀中掏出了什么物事。他递到赵维桢面前,重新摊开手掌。
上面放着的是两枚质朴的银饼。
赵维桢:“……”
所以他来之前,还是去过女儿们的屋子的。
“我送你锒铛珠宝,你从未放在眼里。”吕不韦低语:“他送你两块破银子,你却当珍宝不是?”
赵维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