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骤然开阔,云环在群山之间,山在黑夜中也多是深重的灰绿的色彩,坡下就是整个村庄,底部用石块垒起、墙面为木头的屋子分布错落,黑漆漆地占了几乎整块平坦的山谷地区。
离村庄最近的山不算很高,山顶上落着一座寺庙,像证明这还是人间的红色沙砾,嵌在很高的天与养活一方人类的水土之间。再往后、再往后,就是又如同走不出的、一望无际的雪山和草原。
孟醒开了很久的车,又爬了一座这么高的山,说不疲惫是不可能的,江措大约也知道他累,没为风景过多停留,很快地就带他下了山坡。
时间不早不晚,晚上九点多,饶是孟醒这样作息极健康的人都不到睡觉时间,村庄内却已然一片黑暗,仍亮着灯的人家很少。
进了村庄,江措就带着孟醒与拉姆和次仁分开了。
孟醒自从靠近这里,就在脑袋里构想能与江措关系都不好的、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去哪里住?”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声,他们都睡了,听不到的,”江措说,“去我的房子住啊,不然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哪里?”
答案没有几种,江措知道孟醒在想什么,笑着告诉他:“不用去和我阿爸住,你放心吧,他也不会放我进门的。”
“我在这里有自己的房子,前几年请人建的,总不能每次回来都住强巴叔家里。”
江措带着他一路往村子深处走,离那座立着寺庙的山越来越近,直到来到最后一户外形与面积都与其他建筑无异的房子前。
这是离寺庙最近、最深处的屋子。
江措在门口放下背上的包裹,拿出一支铁条制成的扭曲的、有一条小臂那么长的铁棒,然后插进门边墙上的一个木制圆形锁里。
一切都是没见过的新鲜模样,那铁棒被聪慧的藏族人当作钥匙,锁居然不在门上。孟醒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那个巨大的木锁。
屋子被拉姆提前打扫过,只有一厅,没有房间,一张不算小的床被放在角落,上面是铺好的厚被子。
“没有什么日用品,”江措放下手里和背上的东西,“拉姆不知道你要来,被子也只有一床,牙刷和毛巾倒是有新的,你可以穿我小了的衣服当睡衣。”
“晚上只能和我睡一张床,委屈你一下,毕竟我这里连打地铺的条件都没有。”
孟醒停在原地没动,江措看过来,笑话他似的:“哦,我忘了你比较龟毛,我的衣服是干净的,虽然很久不穿了,你嫌弃的话……”
江措摊了摊手:“那我也没办法。”
孟醒不嫌弃江措的衣服,且人的想象力实在无穷,他承认自己有放大月赛村的落后程度,但显然,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只是江措这样说,孟醒产生被他拐骗的错觉。
“没有嫌弃你。”孟醒说,他也没觉得自己多龟毛。
简单跟着江措洗漱完,换上他穿小了但自己穿刚好的藏装衬衫,裤子也很宽大,孟醒的腿空荡荡地包在里面。
江措已经躺在床上,床头吊着一只灯泡,闭着眼仰面躺着。
他占了靠外的位置,似乎想把靠墙的一边让给孟醒,但孟醒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醒着,只好走过去,先打开了自己带到这里的斜挎包。
“带了什么?”
江措突然出声,孟醒看过去再转回来,有求必应,一件件掏出里面的东西:“两部手机、一个充电宝、你要涂的药膏和药水,棉签和纱布。”
“还有一罐糖。”是他吃过一半的什锦小熊软糖,和给次仁的那两罐一样。
其他东西都还好,江措惊讶的是药膏和药水:“这你哪里来的?不是放在我房间里了吗?”
孟醒静静看着江措,说:“我找次仁让他在你房间洗澡的时候带出来的。”
就知道这个人是个不遵从医嘱的混球。
江措一时间说不出话,孟醒就对他说:“你现在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换药。”
“这么好啊。”江措听话地解开盘扣,坐在床上向床边的孟醒自觉地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