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善躬身应下,扶着范玉回了寝宫。
范玉一直拿着那本册子,神色似是疲倦。
“刘善,”他恍惚出声,“时至今日,我才终于觉得,我爹死了。”
刘善没说话,范玉慢慢道“我原本以为我是恨他的。”
“可如今我才觉着,西凤说得对啊。”
“我其实也只是放不下罢了。”
刘善听着他念叨,送着他回了宫。等回到寝殿,刘善侍奉着他洗漱,而后给他送上一杯温茶,温和道“陛下,您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刘善,”范玉睁着眼睛,也不知是恐惧还是茫然,“我能活下来吧”
“顾大人答应了您,”刘善恭敬道,“周大人会放过您的。”
“好”
范玉听到这话,终于放心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刘善,朕对你这么好,你不要辜负朕。”
“陛下,”刘善突然开口,“您记得刘行吗”
“这是谁”
范玉有些茫然,刘善笑了笑“奴才的哥哥,以前侍奉过您,是不长眼的奴才,您大约也忘了。”
“这样啊”
范玉觉得有些困了,他低声道“等事了了,让他到朕面前当值吧。”
刘善没有说话,范玉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刘善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顾九思拿到圣旨,立刻接管了内宫禁军,随后让人开了宫门,将司马南、韦达诚、杨辉都请了进来。
三人进宫后,大殿的火也扑得差不多,太监从火堆里抬出了两具尸体,顾九思站在尸体边上,其实他也辨认不出谁是谁了,许久后,他才道“先装棺安置吧。”
安排好了江河和洛子商的尸体,顾九思才回过身来,朝着司马南、韦达诚、杨辉行了个礼。
他受了伤,面上看上去还有些白,杨辉不由得道“顾大人要不要先找御医看看”
“看过了。”
顾九思笑了笑“诸位大人不必担心,还是先谈明日之事吧。百姓可都疏散出去了”
“怕是要到明日。”
杨辉皱眉道“人太多了。”
顾九思点点头,只道“尽量吧。先通知朝中大臣,照旧来早朝吧。三位将军,”顾九思似是疲惫,“明日我会先去劝说周高朗,尽量和平入城,若是劝说不得,顾某也管不了接下来的事了。三位大人接下来如何,还望慎重考虑。”
三个人应了一声,没有再说。
不多时,便到了早朝时间,顾九思让人去请范玉,太监过去了,不一会儿,刘善便跟着太监回来。
“陛下呢”
顾九思有些诧异,刘善神色平静道“被宫人殴死了。”
听到这话,顾九思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陛下往日在宫中过于残暴,”刘善神色中没有半点怜悯,“宫中所恨者众多,昨夜我带陛下回寝宫后,诸多太监侍女听了消息,趁我不在,偷偷将陛下殴死了。”
顾九思没说话,其实不用刘善说明,他便已经知道了生了什么。
刘善的哥哥刘行是范玉最初的侍从,死于范玉虐打之下,那时候范玉刚刚成为太子,刘善顶上了刘行的位置。
顾九思最初是给刘善送金银,后来才相交。
刘善抬眼看着顾九思,提醒道“大人说了周大人会放过陛下,可是陛下欠的,又岂止是周大人”
“我明白。”
顾九思点点头“好好收敛,听周大人安排吧。”
范玉没了,但早朝还是要开的,所有朝臣都接到照旧上朝的消息,但也接到了兵变的消息,所有人都参不透生了什么,只能是假作什么都不知道,忐忑上朝。
这其中有几位异常镇定,例如刑部尚书李玉昌,亦或是御史台秦楠。他们站在人群中,对于朝局变化似乎没有任何感知。
此时天还没亮,所有朝臣按顺序站在大殿之外,有一个臣子忐忑拉了拉李玉昌的衣袖,小声道“李大人,您看上去一点都不怕啊”
“有何可怕”
“昨晚兵变了。”那人接着道,“万一换了一个陛下”
“那又如何呢”
李玉昌眼神转过去,看着天上乌云,平静道“换了个陛下,我也是百姓的尚书。”
东都的天慢慢亮起来,永州黄河段,却是大雨倾盆,黄河水流最终还是冲垮了堤坝,但柳玉茹在后方垒起来的沙袋,再一次堵住了黄河水的去路。他们所有人手拉着手走上前去,站在汹涌的水里,给后方人时间加紧抢修。
柳玉茹已经没了力气,她和印红、傅宝元、李先生一起手挽着手,站在洪水中,任凭洪水拍打着身躯。
她面色白,整个人都在颤抖,全然是用着毅力在拉着别人,以至于不被冲开。
a“李李先生a“
印红颤抖着声开口a“还有多久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