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一阵怅然若失的大笑,然后举杯相迎。
二人一面浅斟慢饮,越说越投机,都有相逢恨晚之感。
这时,灰袍老者肃然满面地说道:
“昔年那位率领天下英雄,围攻烈火魔女,恶战三昼夜,终于大获全胜的昆仑派掌门人翻云圣手蒲剑秋,近十几年来一直下落不明,江湖上有的说他已经仙逝作古,也有的说他遁世隐居,不问江湖是非,其实,就老夫探察所得,那位前辈高人既未仙逝作古,也未遁世隐居……”
黄子辰听他一说,大感意外,道:“那么,他老人家究竟下落何方?”
灰袍老者肃容正色道:“这翻云圣手蒲剑秋啊,他就在揭阳岭。”
黄子辰闻言,既惊且喜,道:“老前辈是说,他被神风教囚禁在揭阳岭的云雾谷之内?”
“正是这样,那肖云鹤本是蒲老前辈最得意的门徒之一,成就之高,在同门师兄弟中屈一指,不料,此人恩将仇报,为了独占《神风烈火秘录》,他勾结外奸,和臭气相投的同门师弟,乘师父行功打坐之际,率众一拥而上,这一位一代天骄的武林奇人,便做了自己门下的阶下之囚。众多师兄弟,死的死,亡的亡,只有一个叫鬼影白刃的弟子,带着十二张秘录逃出虎口。”
黄子辰听他说来丝丝入扣,如数家珍,心中大感惊异,以为这老者定是一位大有来头的风尘奇人,亲敬之心油然而生,当下将自己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述说一遍。
“前辈可曾知道,师爷现在是死是活?”
灰袍老者悠悠然地说道:“此事乃武林一大疑案,老夫此番苏北之行,主要的就是为了查实这一件事。”
推开窗户,望望天色,又继续说道:“昆仑派生巨变之事,一直秘而不宣,武林中人知者寥寥,此中内幕究竟如何,尚待查究,咱们今番揭阳岭之行,如能顺利地找到你的师爷,自然不难弄清原委始末。”
话至此,话锋一转,又道:“现在咱们先行功调息一下,待更深夜静,就动身直奔揭阳岭!”
灰袍老者先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行起功来。
黄子辰当然知道此番揭阳岭之行,险阻重重,事关重大,当下一言不,盘膝坐于灰袍老者侧旁,也闭目运起功来。
半个时辰后,二人行功完毕,老者起身道:“少侠,咱们现在就开始动身,如何?”
黄子辰略一点头,二人正欲举步而出,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前辈上下怎么称呼?我还尚未请教。”
灰袍老者一闻此言,脸色大变,未语先洒泪,沉思良久之后,才戚然说道:
“罢了,你最好不要问我是谁,就把老夫看成一个落魄江湖的穷儒为好。”
这神色,这话语,实在唐突,怪异,黄子辰不禁一怔,道:
“前辈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肯以真实姓名相告,叫我如何才把你当落拓江湖的穷儒看待,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灰袍老者一声长叹,道:
“唉!少侠年纪太轻,纯真无邪,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难言之隐,只怕少侠一旦知道我过去的所作所为时,会和我绝交,甚至动手相搏,故而不敢明言。”
黄子辰闻言,顿觉眼前之人,可能曾经步入岐途,作过一些坏事,当即正色说道:
“前辈万万不可如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仍不失为俊杰,务请据实相告。”
灰袍老者耸然动容,泣泪涕零,道:“少侠宽仁厚德,胸怀磊落,老夫感激不尽。不过,老夫恶名满天下,罪孽深重,即使少侠肯于宽恕,天下英雄却断断不会另眼看待,倒不如让过去一切埋葬心底,重创一番事业为佳。”
“前辈之言差矣,天下仁义之士固然多如牛毛,恶魁枭雄也同样多如牛毛,却没有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由恶魁枭雄一变而为侠客义士的人。前辈如肯以真面目昭示天下,正可树一个绝佳的千古楷模,何乐而不为呢?”
灰袍老者沉思良久,脸色顿然,连声感慨地说道:“对!对!”
“那么,前辈来历……”
灰袍老者犹豫了盏茶工夫,才吐出七个字来,道:“神风教主肖云鹤。”
这七个字像一把钢刀,“嚓”地刺在黄子辰的心坎上,顿时全身热血沸腾,复仇的火焰一下子熊熊燃烧起来。
神风教主是他母亲的仇人,也是他师父的仇人,他恨他入骨,忽将残琴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出手相拼。
目暴烈焰中,但见眼前自报名姓之人,眉慈目善,一脸凛然正气,哪里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师门叛徒肖云鹤。忽又把残琴收住,问道:
“前辈请别说笑话,免得生误会,因为那姓肖的和在下仇深似海。”
灰袍老者道:“孩子,别怀疑了,老夫的的确确是你妈的仇人,你师父的仇人,当然更是你的仇人。”
探怀摸出一条蒙面黑巾,往脸上一罩,露出一双精光熠熠的二目,又道:“孩子,这一下你相信了吧?”
黄子辰定目一看,眼前老者果真与历次所见的神风教主一模一样,遂顿足暴吼道:
“不错,一点不错,果然是你,你这个杀人魔王!”
愤极之下,残琴抡得呜呜作响,欺身探臂,一招“否极泰来”击下。
神风教主临变不乱,取下蒙面巾,仍然是一脸凛然正气,对压顶的千钧攻势,好似浑然无觉,根本没有一点还手的迹象。
不禁大感惊异。
此时,他觉得若让其一琴毙命,实在太便宜他,忽将残琴一收,倏然一探左臂,向神风教主右手腕扣去。
怪!神风教主既不闪避,也未抗拒,黄子辰轻而易举地将他右手腕扣在手中。
黄子辰残琴高举,怒喝道:“姓肖的,你今天究竟安的什么心,玩什么阴谋诡计?为什么如此顺从?”
神风教主微微摇头,仰天一声深沉的喟叹,一句话也没有说。
腕上猛一加力,肖云鹤冷汗滚滚而下。
“好你个恶魔!我就不信你是铜打铁铸的,今天若不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小心老子要一刀子一刀子地割你的肉,让你受尽痛苦,慢慢地死去!”
神风教主肖云鹤思忖了片刻,感慨万千地说道:“沧海桑田,世事无常,往日之事好比恶梦一场,还提它作甚,老夫自知罪孽深重,虽死莫赎,你赶快下手,琴劈也好,刀割也罢,一切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