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陈愿觉得古书里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甚至连雨水这个名字取得都妙。
年前年后都没怎么下雨,一进入雨水季节,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打在屋檐上,扰的祝陈愿无法安眠,早早就从睡梦中醒来,裹着被子听雨声越来越大。
还好今日不用去国子监,也幸好在昨日前就做好了藏芥。
之前买的芥菜晾了几天后,没全干透,把叶子全都给去掉,撒盐腌制一晚后,将里头腌出来的汁液和沥出来的水一起煮,晾凉后全都到在芥菜罐子里头,等到夏日时可以吃。
她实在不想起床,又生捱了会儿,才掀开被子下床去。
雨水对于她这种不用春耕的人,来说没有太大的讲究。
回廊都被飘过来的雨丝打湿,祝陈愿只能挨着墙壁走,到了厅堂后撑伞去厨房。
无论是汴京的,还是哪里的,早上都喜欢喝
煎点汤茶药的茶,里头是用茶叶、绿豆还有麝香等物混合起来,煎得越久越入味。
可祝陈愿不喜欢,总觉得加了麝香后,整个汤茶的味道特别怪,喝不下,还不如大早上的来碗点汤。
她爱木樨花,家里也备了很多木樨汤,烧壶热水,拿出罐子,又找了一只顶漂亮的瓷碗来。
取出里头完整的花枝梅,斜挨着碗壁,缓缓向里头倒入热水。一盏木樨汤,配上潺潺的雨声,颇有意境。
木樨花的香味特别浓,尤其配上宋嘉盈送她的手脂和油,从里到外都透着木樨花的香气,好似她是株木樨花托生的。
在白木樨花开得最热烈的时候,摘下来制成的,又加了白梅,里头还灌注了生蜜。点汤一入口,蜜的香甜,白梅的酸气,木樨花好似在口中绽放开来,香酸馥郁。
她就捧着茶汤,敞开门,在灰蒙蒙的天色中,欣赏雨滴啪嗒落在地上四散开来。
下雨最扰人的对祝陈愿来说,并不是睡觉,而是赶去食店开门上工,这样昏沉的天气,她也犯
懒,可没有其他的掌厨人,她只能撑着伞,漫步在街上,走得快,雨水会打湿裙摆,还不如慢点走。
到黄屠户那里订了十来只兔子,兔子正是肥美的时候,她准备今日做穰烧兔吃。
到食店门口,夏小叶正在屋檐下躲雨,她的手好得差不多了,一抬头望见远处走来的祝陈愿,不由看楞了。
略微松散的髻,垂下来的秀,温柔的神情,抬眸看过来时明亮的眼睛,笑意动人。
大概美人说的就是像小娘子这般的人吧。
夏小叶又看看自己,她也是照过镜子的,黄毛丫头一个,干瘪瘦,质粗糙,这段时日在食店干活,晚食吃得好,脸颊倒是丰盈了一些。
“小叶,进去吧,下次不用来那么早,我要是晚点来,你得站在门口白挨冻。”
祝陈愿打开门,让她先撑伞进屋,自己在后头又叮嘱了她一句。
夏小叶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花,只觉得怎么会这么香,不受控制的开口,“小娘子,你身上好香啊。”
“是木樨花的香气。”
她声音听起很温柔,祝陈愿收起伞来,将还在滴水的伞靠在门外。
“小叶,你坐外头瞧瞧,等会儿黄大哥会将今日要做的兔子给拿过来。”
祝陈愿说道,自己开始找做穰烧兔要用的材料,等她找齐全后,叶大娘和夏小叶也将一筐沉甸甸的兔子给送进来。
“小叶会剥兔子皮吗那你剥皮,大娘你等她剥好皮后,将肚子里头的脏器放在一个盆里,四条腿和肚子上的肉都剁下来,等会儿有用。”
祝陈愿安排妥当后,她开始切还热乎乎的羊尾子,将它切成很细的丝状,全都放在旁边的木盆中。
拿过处理好的兔子心肺和四肢,全都切丝,心肺得去筋膜,四肢要刨除掉多余的骨头。备好煮熟的粳米饭、姜丝、面酱,加入其余切好的丝,一起放到炒过生葱的锅中,拌匀加热。
祝陈愿端出来一盆的物料,冒着热气,全都塞进兔子的腹中,她最不喜欢的一步就是拿针线缝合兔肚,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属实没法看。
“小娘子,还是我来吧,我针线活做惯了,还不错。”
听到叶大娘突然地出声,祝陈愿将针线放到她手上,脸没红,耳朵尖却悄悄红起来。
明明阿娘的绣艺那么出色,可她却半点也没学会,女工学得比宋嘉盈还不如,至少她绣得还能让人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但祝陈愿的却是四不像,明明丹青学得也好,偏偏在刺绣这上头少了一根筋,她阿娘也放弃要教会她。
等叶大娘将全部的兔肚都缝合上后,就可直接架到架上烤,兔子没那么容易熟,得在熟客来之前给烤制一两个时辰。
等的时间里,祝陈愿悄摸做了一份吃食,递到正在专心看火的叶大娘眼前,差点没将她吓得从凳子滚下来。
直到看到眼前碧绿的荠菜时,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小娘子问她,江南雨水时节会吃什么菜。
“大娘,这荠菜就是从江南来的,贺家有卖,我买了点,味道肯定不如三月后的好吃,不过也不错。尝一盘,解乡愁。”
祝陈愿将炒好还带热气的荠菜放到她的手上,语气很俏皮,明明叶大娘想笑的,可一低头,眼睛里一片雾气。
她没再开口说话,拿起筷子夹了几根荠菜,塞到嘴里,只放了一点盐和姜末的荠菜,鲜嫩,味道有些苦。
跟叶大娘以前吃过的味道一点都不一样,她娘很抠搜,炒荠菜不舍得放油,也不省得放盐,只有那自家地里种的蒜和姜,才省得多放一些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