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懋坚坐起身,感觉来者不善,紧张道:“章衡,你来做什么?”
章衡在一把交椅上坐下,手里拿着马鞭,冷冷道:“罗大人,你可知范宣是我的门生?”
罗懋坚不知道,闻言一愣,明白他是来要人了。罗懋坚今年四十二岁才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素来看不惯章衡这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人,故意呛他道:“哦,原来他是章侍郎的门生,我叫他来大理寺,他也是愿意的,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章衡一怔,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道:“你问过她的意思?”
罗懋坚见他这个神情,颇为痛快,笑道:“当然问过。章侍郎,今年太子让你当考官,无非是要提拔一些人,帮着你们变法。可是人各有志,提拔上来了未必听你的话,你还不明白么?”
章衡默然,他确实不明白,为何晚词宁愿来大理寺,也不愿去刑部,她不怕被刘密认出来么?还是说,她想被刘密认出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晚词过去虽然倾心于他,论关系,却是和刘密更亲近。他们享有他不知道的秘密,说过他不知道的体己话。她对刘密或许没有男女之情,但并非无情,要不然最近也不会去春柳棚捧场。
章衡原本不在意的,可是现在,他对一墙之隔的刘密生出无限醋意,却只能对眼前的罗懋坚发作。
罗懋坚犹顺着自己的思路,喋喋不休道:“章侍郎,变法之路不好走,你家世代簪缨,树大根深,出了事,多的是人替你奔走,所以你不怕。人家一介布衣出身,不想跟着你冒险也是常情,你……”
章衡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道:“罗大人,范宣初出茅庐,朝中的形势她看不清。我是她的座主,她的前程不劳你费心。”
罗懋坚瞪起眼睛道:“章衡,你这人怎么如此蛮横!他是我们大理寺的人了,你休想抢走!”
抢?那是他千辛万苦从鲁王府的棺材里救出来的人,他不想做什么成人之美的君子,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只能是他的。
章衡霍然站起身,他个子极高,冰冷锐利的目光像两把剑自上而下将大理寺少卿钉在榻上,道:“罗大人,你还记得前保定河道衙门监管金敏么?”
立中宵
去年秋后处决的金敏曾为罗懋坚购置田地,罗懋坚心里有鬼,一听这个名字,倏忽变了脸色。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章衡,试图从神情中估量对方掌握多少证据。章衡与他对视,看起来把握十足,道:“我原也不想与你为难,但范宣是刑部的人,你若不放,后果自负。”说罢,拂袖而出。他和罗懋坚一向有些不对付,刘密生怕两人吵起来,正不放心地等在外面,见他脸色铁青,迎面走来冷气逼人,道:“这是怎么了?”章衡深深看他一眼,道:“没什么,一场误会。”说罢,疾步走开了。刘密有些奇怪,什么误会值得他如此大动肝火?
去年秋后处决的金敏曾为罗懋坚购置田地,罗懋坚心里有鬼,一听这个名字,倏忽变了脸色。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章衡,试图从神情中估量对方掌握多少证据。
章衡与他对视,看起来把握十足,道:“我原也不想与你为难,但范宣是刑部的人,你若不放,后果自负。”说罢,拂袖而出。
他和罗懋坚一向有些不对付,刘密生怕两人吵起来,正不放心地等在外面,见他脸色铁青,迎面走来冷气逼人,道:“这是怎么了?”
章衡深深看他一眼,道:“没什么,一场误会。”说罢,疾步走开了。
刘密有些奇怪,什么误会值得他如此大动肝火?
章衡走后,罗懋坚没多犹豫,便放弃了范宣。
晚词不知去大理寺的打算已经落空,下午闲来无事,见院子里的几株玫瑰开得正好,和绛月摘了一盘,在屋里捣花瓣,做胭脂膏子。
绛月道:“做这么多,怕是一年也用不完。”
晚词道:“可以送给姐姐用。”
绛月笑道:“他从来不用这个。”
晚词见她对十一娘很熟悉的样子,好奇道:“你见过她的脸么?”
绛月心虚地摇了摇头,晚词目光如水从她面上滑过,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
已是四月末,风有些热,姚尚书种的葡萄藤蔓相连,织成一张碧莹莹的网。章衡站在这张网下和姚尚书说着话,他觉得自己像一只铁桶,里头装满了点着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得热闹,稍不留神火星便会迸出来。
姚尚书是个敏感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说完正事,道:“丽泉,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章衡摇了摇头,道:“过几日有御史来提问囚犯,我先去牢里看看,免得被他们挑出什么错来。”
姚尚书喜他心思缜密,凡事想得周到,这几年替自己省去不少麻烦,颔首道:“你去罢。”
刑部大牢门口布满岗哨,身着盔甲的兵士持刀而立,外人莫能窥探。朝房里的典狱听说章衡来了,都赶出来拜见。
章衡道:“我进去看看,你们不必跟着我。”
典狱替他开了门,阴冷幽暗的死牢弥漫着霉臭味和血腥味,却是最安全的地方。章衡走在深不见底的甬道里,感到一阵轻松,腹中的烦闷,恼怒,种种情绪都得到释放,浮上脸庞。
甬道三面墙都是一尺见方的石头砌成,另一面是牢房,里面的死囚大多戴着重枷,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他们借着昏昏灯火,看着这名面色不善的年轻官员,也有几分鬼气森森,倒像是地狱里的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