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月的春風裡吹了一路風的桑葚冰冰涼涼,燕晗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用手撫摸了兩下剛才那顆桑葚的逃跑路線。
紫紅色的汁水給皮膚上了個色,被他這麼一摸,身上沾到的汁水也很快洇透了白色的運動衫。
顧以青提醒道:「快去換件衣服,不趕快處理乾淨就不好洗了。」
燕晗把白色運動衫換了下來,扔進了洗衣機,開了洗,自己也去衛生間裡,對著鏡子擦乾淨了身上的紫色桑葚汁。
廚房裡,顧以青一隻手拿著勺子,在鍋中緩慢攪拌,另一隻手則不斷揉搓擠壓著那顆已經十分軟爛的紫色果實。
等到手上沾染的桑葚汁一路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淌,險些滴落在地,他才反應過來,還把已經軟塌塌的桑葚湊近鼻尖嗅了嗅。
在萬物復甦的季節成熟,飽滿的果實有著酸澀又清甜的香氣,只要輕輕擠壓就會流淌出紫紅色的甘甜汁液,柔軟又脆弱,讓人忍不住想要多捏一下。
燕晗回來,就注意到顧以青手上的紫紅色,抬眼又瞧見對方嘴角處也沾到了桑葚汁。
他提醒過了顧以青要擦擦嘴之後,心裡回想著,那是不是自己剛才投餵的時候不小心給沾上的,可記憶里自己離開前對方臉上還挺乾淨的啊。
顧以青擦乾淨了嘴角的紫紅色,轉頭繼續看著鍋,忽然問了句:「你不想問問花龍家店裡出了什麼事兒嗎?」
燕晗搖搖頭:「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
衝動,義氣,好面子,燕小將軍見多了這樣的兵,也自然知道與之相處之道,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
「不過,看他們家的樣子,類似的事情怕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燕晗打開碗櫃,將兩隻精巧的小碗遞到正在關火的人面前。
顧以青接過碗,點了點頭,聲音里透露著對友人家中狀況的擔憂:「確實,我之前也碰到過一次。」
「放心,他可不是會被人隨意揉搓的人。」燕晗在顧以青肩膀上拍了拍,「你要去幫忙的時候,可別忘了帶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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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碗湯圓上桌,色彩鮮亮,看著就很有食慾,旁邊還有剛剛蒸好的奶黃包與切成薄片的臘腸。
燕晗拿勺子盛起一顆橘黃色的湯圓兒,剛吹了兩下,就要往嘴裡送,卻被坐對面的顧以青阻止了。
「剛煮好,燙。」他將燕晗的勺子與碗一同拿了過去,一邊翻拌,一邊吹了吹,等把熱氣兒都吹走了,才把碗推回到燕晗面前,「再晾晾。」
剛出鍋的湯圓兒很快又冒起了熱氣,燕晗也不著急吃了,雙手托著下巴,笑嘻嘻地看著顧以青:「你還記得要幫我吹一吹啊。」
「反正你什麼都要吹一吹。」顧以青細細數來,「吃食太燙要吹吹,被打了手板要吹吹,磕到碰到也要吹吹。」
這麼數著,顧以青有些走了神兒。
小侯爺金貴,手板兒還沒落到手上,就開始一邊喊疼一邊掉金豆豆。
可剛過來的小皇子不知道自家太傅還沒開始打人,看小侯爺哭得這麼慘,以為他這是已經挨了好幾下。
四皇子立刻就不幹了,把小侯爺護在後面,一個勁兒跟老太傅求情。
老太傅看似脾氣火爆,但其實是個心疼孩子的,對這個只會死讀書的學生雖然從未寄予厚望,但也很是憐愛。
被一向憐愛的學生這麼一勸,他果然不去打那個寫了錯別字的小侯爺了,而是拎著竹子做的戒尺,滿屋子追著求情的四皇子打。
最後,他一個也沒打到。
老太傅實在追不上,喊了一聲站住,就見自己那個向來呆板的學生還真的立在那裡不動了。他心下一軟,乾脆把倆孩子都放了。
倆半大的孩子跟太傅道了別,大的那個就牽著小的那個的一根手指頭,匆匆往外走,像是生怕太傅氣兒還沒消,等會兒又要糾著小侯爺揍。
走到一處假山下,四皇子拉著小侯爺坐下來,問他:「太傅打了幾下,疼不疼?」
一下打也沒挨著的小侯爺有些心虛,但還是眨著無辜的雙眼,抽抽涕涕地把手伸到對方眼前:「好疼的,要吹一吹。」
四皇子無奈嘆了口氣,捧起小侯爺的一雙手,正要給人吹一吹,卻發現這雙手依舊白白嫩嫩,一點兒戒尺留下的痕跡都沒有。
他頓時知道了對方又是在胡說八道,心裡想著自己怎麼就一時衝動上去護著這麼一隻不會吃虧的小狐狸,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但一抬頭,他就對上了小侯爺的那雙亮晶晶好像閃著光的眼睛,本就沒有生氣的小皇子更是直接沒了脾氣。
父親戰死沙場,母親不在身邊,從小又是體弱多病,即使太后拿他當心頭寶護著,早慧的少年人也知道,自己是不該長在這個深宮中的。
可還未長大的小少年太渴望得到關愛,也就難免要這樣撒嬌打滾,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兩人對視良久,四皇子剛想說話,小侯爺就收回了雙手。他忽然站起身,一句話也不說就往大太陽底下跑。
四皇子正要追去,就見那人故意往前頭一倒,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坐在地上,朝著一臉茫然的四皇子張開了雙臂:「我這回是真的摔倒了!」
小侯爺一臉可憐巴巴,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好疼的,要吹一吹才能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