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提议倒也并无差错,燕回一低首,“那便有劳宁寨主了。”
将众人带往寨中屋舍安顿下,宁双便与手下人离开了,燕回看着身形单薄的女子环着身子要进入房中,出言叫住了她。
“锦雀姑娘请留步。”
扶于门上的手一顿。
燕回行至她身前,目光落在她掩于衣下的双手间,开门见山道:“我可否看看姑娘伤处?”
低垂的眸光微晃,锦雀抿住了唇,却未曾言语,沉默着任身前人牵过了她的手。
扎着细布的伤手轻轻托过她的腕,隐约透出些血痕的衣袖被再度掀起,比之先前更加骇目惊心的伤状便显露于二人眼前。
原本凝结的疤痕因迟迟未得到医治已化了脓,几处伤口血迹斑斑,疮痂已凝成厚厚一层,半粘在衣料上,约是在跑动时被扯破又愈合,瞧来惨不忍睹。
燕回看着她手上伤势,却并未出言询问,只抬首道:“姑娘可曾将药带在身旁?”
锦雀不言不语地拿出了装有伤药的青瓷瓶,瓷瓶完好如新,瓶口毫无使用痕迹,显然从未被打开过。
燕回替她上过药,又寻秦知白去她房中为她再看了看伤,待秦知白自房内出来后问道:“锦雀姑娘如何?”
回答的话语声清微。
“伤病可治,心病难医。”
燕回若有所思地垂了眸。
自锦雀向她提出要与她一同进山时,她便发觉了些异样,而在她被宁双与乔烬前后夹击,锦雀却毫无畏惧地挡在她身后,她便更确认了:房中之人虽瞧来与寻常人一般无二,可却并无生意,甚至一心求死。
她并非善于言辞之人,监察司一贯只需讷言敏行的干将,因此她即便发觉了锦雀的异常之处,却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与人谈心一贯非她长处,倒不如说,以往有心事时总是另一人陪在她身旁为她解忧。
埋于回忆的身影晃入脑海,腕间旧疾似又开始隐隐作痛。
燕回眼中光影微动,轻轻按着生疼的手腕,看向空中明月,素来沉着的眉目无意识放了松。
今夜无风。
青云山的月,也会如她现下所看到的一般明洁吗?
星子寥落,明月别于枝头,三两夜鹊飞入云端,徒留一行淡影。
*
帝临,青云山。
高耸入云的楼阁之中,烛火通明未熄,衣白胜雪的女子坐于书案旁,提笔落墨,沉浑劲拔的字迹转瞬便铺满纸张,笔墨之间行云流水,恍若一页剑招。
身披斗篷的属下自楼外走入,“楼主,危月燕传书,赤潮帮已有异动,帮主易行及堂主叶啸海一同离开洛下去了涿川。”
“涿川?”楚不辞容颜沉静,手下笔墨未停,“狂刀金盆洗手二十载,如今竟也按捺不住了么?”
“危月燕还道,中州及乾南几地皆发现了可疑之人行踪,观其行事风格,疑为子夜楼。”
执笔的动作忽顿,白衣女子略一抬眸,“四大派如何打算?”
“四派掌门皆要求楼主广发群英令,召集天下英豪共聚青云山,同往乾南除魔。”
楚不辞未置可否,“只怕子夜楼要的便是如此结果。”
再将最后几字写完,她把手下书信放于火上燎干,随即递给身前人。
“将信寄予心月狐。”
贪得片刻闲暇,低垂的视线落在案旁的一只玄燕木雕上,楚不辞眸光温软几分,指尖轻轻抚过木雕燕尾,话语声清越。
“沅榆现下如何?”
似知晓她在问谁,手下人直截了当地回报:“燕姑娘与二小姐为寻几名被山匪劫掠的女子离开了沅榆,进入了桃花谷,眼下应当正在桃花谷中。”
楚不辞略一颔首,“杏花村一事颇为古怪,涉事者恐怕不仅是江湖门派。着沅榆几地的门人盯好江家,武林将乱,江家大约也该起些波澜了。”
闻言,手下有些惊讶,抬首询问道:“不需要留人跟着燕姑娘她们吗?”
明丽的容颜露出一丝浅笑,楚不辞望向窗外明月,松开了抚摸燕雕的手。
“不必,我相信阿回。”
夜色低寂,虫鸣愈发悄然,清皎的弯月悬于夜空,将相距千里的一双身影染上同一抹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