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冷哼从烟尘中传来。仅是一刹,弑神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几乎还没听到控制台玻璃的破裂声,弑神的手带着那股瞬间凝滞的加速度已经穿过机甲,抓着疯丫头胸口的衣服,一把将她从机甲中拽了出来。
像是蝉蛹中休憩的襁褓突然被强行重见天日。木讷和错愕间,她就像被鹰隼捕猎的风筝,毫无防备间就与筝骨分离,被男孩重重地砸进了尘埃里。
“很精彩,不愧是年级第一,稍不注意就中了你幼稚的小陷阱。”
墙与疯丫头之间撑开的大抱熊缓冲了那股撞击力,可是已经不够了,她不像男孩受过那么多改造,每一次的伤害都足以重创,血液从她的口中喷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尘埃里,男孩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亦如之前的冷静,亦如之前的游刃有余,亦如之前的那双眯缝的眼睛,疯丫头的病毒甚至没对他起到哪怕超过1秒的效果。
疯丫头举起两支手枪,朝着那个轮廓一次又一次按着扳机,一颗又一颗的子弹被对方轻易闪过,飘向无边的烟尘中,直到男孩走到了她的眼前,直到扳机只剩下咔咔作响,再也没有任何子弹能射出。
男孩拽起疯丫头的衣领,把她抵在墙上,逼着她看着自己。
“我有些不懂,像你这么弱小的蝼蚁,武士竟然没打过你,真有意思。武士的意识用的可是我老师的啊,他可不弱,看来AI大脑终究还是拖了他的后腿。”弑神说。
“小骚包……我好像……以前,对你还不错吧……”
她每说几个字,就被涌出的血打断,虽然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一击打在她身上,可是作为一个人来讲,这些力量足以把她摔得内脏破裂了。
“还不错?你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了吗?”
“啊!!!————”
提到曾经,弑神直接掰断了疯丫头的手指。任凭她疼得张牙舞爪,任凭她撕叫。
“我那么信任你,那么崇拜你。你知道吗,你曾经一度是我苟延在这个世上活着唯一的希望!你告诉我要变强,你告诉我要不顾一切地微笑,去战胜那些霸凌我伤害我的人。
“我听了,真的听了。我为了你而努力,我想说哪怕世界上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垃圾,只要你还相信我一切就都够了。
();() “可是……”
他放开疯丫头,看着她因为疼痛而蜷缩在地上。那傲慢的微笑也逐渐变得冰冷。
“在我疯狂训练我自己的时候,换来的却是你叛变的消息。你们家背叛了会社,窃取了会社的机密,甚至还差点酿成无法弥补的损失。你知道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感觉吗?”
他直直地看着疯丫头。
“我傻掉了,会社是我的荣耀,而我喜欢的人竟然背叛了这份荣耀。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真是可笑,以为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然而这份希望却只是为了再次让我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只是为了把我摧毁得更加彻底而已。
“所以我选择复仇。这是你说的,是你毁掉了我残存的一丝对美好的幻想,我只有依靠对你的复仇来撑起继续活下去的欲望。即使找不到你,哪怕十年、二十年,只要我不断变强迟早有一天能对你复仇。
“迟早有一天我能在你面前告诉你,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活该,都是你应得的,都是你对我做的这一切的报复。”
“现在如愿以偿……你开心吗?”疯丫头问。
“说实话,徐娇,你比我想象得弱太多了。在我的幻想里我们的见面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甚至我用尽我毕生所学或许也只能望其项背。所以我要拼命变强,不遗余力地训练、不遗余力地改造自己。可是,
“除了一点小聪明以外,这就是你的实力,甚至不配浪费我的时间来凌虐你。我,一点也不开心。”
“是啊,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在想……你把自己改造成这样,把你浑身的肉都抠下来到底够不够捏一个包子……可能还没兰州拉面用的臊子多。”
忍着腹腔的绞痛,疯丫头站起了身,一把扑在了他的怀里。男孩下意识地抱住她,托着她孱弱的身体。
那是足以让那个年纪感到青涩的距离,那是足以让每个男孩都脸红心跳的葱郁。
“你这算是求饶吗?”弑神问。
“谈不上,就是在你死之前,给你个拥抱吧,希望下辈子你能过得比现在好一点。”
说着,疯丫头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把枪抵住了男孩的太阳穴。这样的距离,无法躲避。
“你疯了吧,还是临死前产生幻觉了。你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想怎么杀我?”
疯丫头咧开了嘴,即使那笑容已成了道别,她也依然在笑。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小姑娘一样,笑得花枝招展。
“我好希望能跟你说说你所谓的‘叛变’里我经历了什么,我好希望抽了个空告诉你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嘛你知道我没那么正经,我就是爱笑,不太喜欢给别人看我的脆弱,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跟你好好解释一番了。但是跟从前一样,我可以解答你一个疑惑。
“在你所说的叛变之后,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是一个导演,特别有趣,喜欢没事就跟别人提很多稀奇古怪的数字电影。你说,早就子脑时代了,谁还看过那些东西呀……”
说着说着,她再次咳出一摊血。
“你不是问我怎么打败的武士吗?在打败武士之前,我问过它一个问题,我也问问你吧。就是——你看过《信条》吗?”
“什么意思?”弑神没听懂。
啪塌,疯丫头按下了扳机。弑神的电子脑内突然传来警报,那是有物体在以超高速靠近的预警。他的反应神经瞬间调到了最大,整个世界以0。0001秒每帧的频数在他眼前慢放。
他朝着物体的方向偏头看去,不论疯丫头到底说的什么意思,那都不重要了。
眼前,无数颗早已出膛的子弹竟在以超过400米每秒的速度,从墙上的弹洞,回退进枪管中。而他的脑袋,正在这些子弹的必经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