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念你在凡间多有苦难,横生妄年,只要你将星魂收回,天君面前,本君会替你说话。”
言下已有维护之意,只等天玑收回星魂,他便要将这未成形的魔诛灭。
王玑低头看著似睡非睡,似死非死的欧阳无咎,这个男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忘记他仙人的身份,或者,他从不曾计较过他是仙是人是妖是魔,一直用他那副在仙妖眼中脆弱得可笑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试图展开并不十分宽广的羽翼将他笼罩在安全的位置,这一回,换他了……换他这个星君来保护他,即使成了魔,即使逆天规,他也没有松开这双手的打算!
“抱歉。天枢,我意已定。”
他小心地抬起袖子,擦掉欧阳无咎嘴边豔红的颜色:“天玑与凡人欧阳无咎早有一世之诺。他虽成魔,但承诺仍在,自然还是要遵守的。”
贪狼目光如炬,岂能看不出他眼中脉脉情意,此时终於明白,天玑竟然对一个凡人动了情念!
仙凡有别,天君有旨,不允许神仙与凡人私订情缘。
凡间多有哀怨缠绵的神话故事,记载了动了凡心的仙女,或化作山岳,或化作松岩,结局惟见凄凉。纵使有情,得成眷侣,又有几个凡人能逃脱天命之数?又有多少凡人愿意让不老不死的爱侣亲眼目睹自己华发苍白,老态龙锺?
他一把抓住王玑手腕,喝道:“天玑,快收去星魂,即刻随我返回天宫!”天宫之上有一池净水能洗涤魂魄,叫仙人忘却前尘往事,虽犯下种种业障,但应该还能够补救。
王玑始终摇头,贪狼眼神见凶,突然左手一探,竟似破开虚空般插入欧阳无咎胸口,他要强行取回星魂,然後灭魔,再将天玑星君带返天庭!
欧阳无咎的躯体顿时剧烈痉挛,王玑无从阻止贪狼,只有牢牢抱紧欧阳无咎的身体,星魂同源,贪狼的力量过於蛮横,将被凝魔包围的星魂撕出来,这痛几乎像将人活生生地撕开两半,王玑痛极惨叫,贪狼的手猛地一窒,见王玑浑身发抖,脸色更是苍白无色,想起他曾燃魂求救,此时正是衰弱,不由缓了动作。
王玑喘息著,一手攀在贪狼臂上:“天枢……他是……我宁愿舍弃……天运之财……也要保护的人……”
贪狼星君不语。这神情,竟是如斯一致。
当日天宫之上,那位,曾经的巨门星君,抱著那头浑身浴血自不周山爬上来的雷兽,毅然弃仙身,堕为妖……
那时的天璇,脸上也是这副义无反顾的神情……
思及此处,心头不由一痛。
猛地凝神,贪狼星君暗地苦笑,难怪天君亦言,“缘”之一字,连九天至尊经万年也未曾参透。
他又如何不是?
贪狼星君仰头闭上双目,半晌,方才张开,将手从欧阳无咎体内缓缓抽出来,他法力非凡,这一下隔空取物并未损伤凡人躯体。
只见他站直身,非常生硬地转过身去。
“此魔未成,亦未犯下杀孽。本君手中并无天君法旨,若无端杀戮有损天规。”
王玑晃了晃神,随即明白贪狼之意,大喜之下,眼中不由溢出泪水,他知道,贪狼星君若要灭魔,天上天下无人能阻。
“苍辂。”
贪狼召来青鸾,一跃而上,鸾鸟展翅高鸣,苍羽飞扬。
他最後看了王玑一眼,道:“天玑,你需将此魔好自看管,莫让他犯下杀孽,否则天君降罪,届时本君亦不会再作容情。”
贪狼又看了一眼抱著穷奇的腾戈,丢下一句:“你也是一般听了。”言罢青鸾展翅,直上九天。
待鸾鸣远去乃至消失,余下来的仙妖才敢松一口气。
王玑低头再仔细查看了欧阳无咎的状况,知他在凝魔之中暂时无碍,才抬头去关注腾戈穷奇那边。
腾戈抱著血肉模糊的凶兽,越非凌的法术非比寻常,之前若非穷奇阻挡,只怕他已被锁链生生撕碎,然而代价,他却极不愿见!
“煌!煌!”他揪住穷奇的耳朵,凑近去呼唤,“你快些醒来!否则我要罚你三百年不许打野食!!”
若换了平日,这头喜食的凶兽必定要蹦起来抗议,可眼下,它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呼吸也渐变微弱。
腾戈忽然慌了,他认识的奇煌虽然总是受伤,可从来不曾像如今这般一点回应都没有!
“你不敢的!奇煌!!如果你敢死了,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挂到南天门前让天上的神将每日耻笑你这头没用的凶兽!!”
虽然穷奇这凶兽委实可恶,但王玑心里也是感激腾戈识破越非凌的阴谋,见他神情哀伤,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唤他过来,将玉瓶交与他手上:“瓶里有一枚元融丹,可痊未死之伤,快些拿去给它服用。”
腾戈接过,大喜过望:“多谢星君!”
穷奇昏迷之时齿缝紧闭,根本不能张嘴,腾戈竟不惧兽牙锋利,用手强行将它双颌掰开,然後将丹药直接塞进喉咙滚下食道。
那仙丹果然神奇,顷刻间就见鲜血抑止不再外流,翻卷的皮肉缓缓闭合,虽然皮毛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渍,但野兽的呼吸渐闻粗重,半盏茶的功夫,它便睁开了眼睛,却见腾戈手掌全是被他利牙划伤的鲜血,不由呜鸣著凑过去,探舌去舔。
腾戈见他回复生机,心中大喜,亦任他而为,回过头来,感激地向王玑行礼。
“星君高义,小神铭记於心。他日若有差遣,腾戈自当竭尽所能,为星君差使。”
“不必客气。”
腾戈看了一眼欧阳无咎,道:“不知星君之後有何打算?星君应该知道,魔体未成之前魔族极为脆弱,一旦被妖怪或是地仙觊觎,只怕会被抓去毁元炼丹。星君若有心维护,还是快些找个地方暂避一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