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睛里如果能射出刀子的话,只怕王玑身上已经穿了好几个窟窿了。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法子避过那些守卫,但难道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该死的!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中人!!你手无寸铁地跑到这里来干什麽!?要不是我碰巧在那里,你难道就任他们把你给剁了不成?!”
欧阳无咎只觉得自己很难按耐心底一种发狂的冲动,站在密密麻麻的刀锋之中,那个手无寸铁的帐房先生,到现在还让他脑门的青筋不住地抽动。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发过脾气了,然而王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破例。
江湖这淌混水,不是说能随便擦干净的,他一直将王玑屏弃於外,便是不想他涉足其中,可这个看上去精明的帐房先生却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在如今江湖中最危险的魔头面前……
他虽然焦急,然而对方却不怎麽领情。
须知上天下地,还真没有神仙吼过堂堂禄存星君!
平静的眼神下,就像凝聚怒气的暴风前夕。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王玑说:“自称是你朋友的那个傻瓜。”
“凤三?!”欧阳无咎此时只觉得所托非人,凤三那个家夥什麽时候变成嘴巴这麽不严实的,大概是以为王玑一个不识武功的帐房先生没法子做出些什麽,想不到他居然有本事摸上黑松岭。
其实也怪不得凤三,就连欧阳无咎也料不到,王玑居然能只身无恙地闯入禁地。
“你来干什麽?”
“告诉你别把纯钧给弄断!!”
可怜盟主大人一口火气顿时给死死堵在胸口。
习武之人就有一点不好,内息容易走岔……
欧阳无咎顿时觉得胸口一闷,喉头涌甜。他心知不好,嘴唇一抿,牙关一紧,竟是生生把那口血给咽了回去。
然而这般做法反而更伤己身,压抑不了地浑身一震,嘴角还是漏出了一丝血来。欧阳无咎反应也快,借天色遮掩,假作抬手,擦去嘴角血痕,暗地稳住内息,然後错开身瞥开眼神,说道:“先生放心……我也就用剑小小地在血煞腰侧上划了一下而已。其余打斗,我都有将内力灌注剑锋,剑碰到刀之前就已经被剑气震碎,绝对不会伤到纯钧。”
手腕脉门突然被拿住,欧阳无咎不由吃惊:“先生?”
“你的脉象乱得厉害!”
欧阳无咎摇头:“那是方才跑得太快,所以气息乱了。”
“是吗?……”王玑声音一沈,“别想瞒我。”松林的黑影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容,然而这位帐房先生的语调,却有仿若神灵般教凡人莫敢反抗的无上威严。
在王玑非常锐利的视线下,欧阳无咎便只好老实说道:“之前交手,一时不察,左胸不小心被刮了一下。”
“把上衣脱了!”
“哦……”
欧阳无咎不敢反抗,揭开黑色外衣以及贴身的里衣,露出结实的上身,王玑探手过去,顺著锁骨而下,摸过肩带肌块,而至腋下肌肉凸现的胸肌处,触手之感在冰冷的夜里显得炽热温暖,习武之人的皮肤并不细腻略略显得粗糙,就算欧阳无咎是富家少爷,但却改变不了他浸淫武学日夜修习的心志。
心里的怒气,在不知不觉间,被升起的担忧轻而易举地熄灭了,其实王玑自己也知道,欧阳无咎又怎会知道自己是天上星君?在他的眼中,只看到一个弱不禁风,只懂得在帐房打算盘的帐房先生。
他更知道,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欧阳无咎根本不会被发现。然而他为了救他,不惜冒险出手。欧阳无咎是受了伤的,运气不好的话自己都不一定能逃脱,更何况要带上不识武功,如同累赘一般的他?
在默默的无言中,这个男人用自己的方法,尽所有的能力去保护他。
活了千万年,王玑还是头一次觉得明明不需要保护,却因为这没必要的保护感到悦意……
触诊的手摸过心房位置,心脏有力的跳跃仿佛就在他的掌心之中,不经意地,掠过一颗小小的浮凸之物,软软的,不设防的,划过他的指腹,引来结实的胸膛本能的略抖,那轻得难以察觉的颤抖,却从手指轻易地传了过来,扰得他心神一动。
王玑连忙收慑情绪,在胸肋附近轻按几个部位,在触及一个部位的时候,欧阳无咎显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吗?你觉得如何?”
欧阳无咎道:“不是很疼,就是动的时候好像听到骨头‘咯吱咯吱’的摩擦……”
“肋骨断了……你还敢又跑又跳?!若断骨插入腑脏,我就算下去找阎王要人也要不到了!”
“其实我也没觉得……”
“等你觉得就晚了!”王玑剐了这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的大少爷一眼,转身掏出一颗药丸来,不等欧阳无咎看清,便塞入他的嘴里,那欧阳无咎竟也未有半分疑虑,任得王玑将药丸塞入口中,喉咙一咽,囫囵入肚,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渗起,仿佛有股清流导入全身百骼。
欧阳无咎有些诧异:“先生还懂医术?”
“不是很懂,也就帮几位邻居的坐骑治过点小病。”
欧阳无咎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牛马?!”方才那药该不是用来喂牛马用的吧?
王玑想了想,天马、青牛,说的倒也不差,便就点头,然後略有补充:“还有些禽畜。”可怜那些仙鹤、金毛!等,凡间敬若神明的仙雀神兽,在王玑口均沦为禽畜一类,“它们要比你老实多了,见了我便会把痛处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