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爷……”骆修文微滞。
江怀允行云流水地处理桌案上的奏折,对骆修文的挣扎视而不见。
这些时日,骆修文举止看似如常,但总会无意识地看向他,视线带着困惑和探究。江怀允观察入微,自然察觉。
因着骆修文的欲言又止同他相关,才有了今日一问。至于对方坦诚与否,江怀允并不强求。
骆修文踟蹰在原地,下意识摸索向袖袋,内心天人交战。这些天他设想了无数种把袖袋里的东西透露给摄政王的方法,却总觉得不够天|衣无缝,拖来拖去,就拖到了今日。
他攥紧了手,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有一桩事,想向摄政王请教。”顿了下,有些赧然地急声补充,“可能有些冒昧——”
“问。”江怀允了当道。
骆修文定了定神,局促道:“摄政王可曾去过……江楚?”
“未曾。”
似乎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骆修文愣怔了下。须臾,他取出袖袋里的书递过去:“还请摄政王过目。”
江怀允觑他一眼,接过翻开。
骆修文肃然道:“前些时日在下给王爷诊脉,发觉脉象有些熟悉,因为尚无把握,是以按下不表。后来是得了悠悠提醒才想起来。”
江怀允不疾不徐地翻着手中的医案。
“王爷的脉象,和当年江楚瘟疫时受到波及的百姓有几分相似。”停顿片刻,骆修文有些困惑地开口,“王爷若是未曾去过江楚,缘何会有如此脉象……”
书房外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江怀允示意骆修文噤声,迅速将医案藏在小山似的奏折中。
骆修文顿时会意。王爷的脉象为何会有此异样尚且不得而知,如今说与他人只是徒增烦恼,不如先按下不表,等厘清原委再做定夺。
谢祁带着林管家推门而入时,书房内已然恢复如常。
江怀允声调平稳,若无其事地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林叔找你,正好得闲,我跟着过来瞧瞧。”边说,边轻车熟路地寻了把圈椅坐进去。
江怀允看向林管家:“什么事?”
“眼看就要进四月了,老奴来问问王爷,可想好了要取什么字?”
二十及冠,而后取字。按习俗,表字都是由长辈在冠礼上赐下。可江怀允无父无母,又无至亲长辈,只能自食其力。
摄政王每日忙得分|身乏术,管家生怕他把这茬儿给抛之脑后,赶紧趁着得空来问问。
江怀允微微愣了下。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管家还是不由默然一阵:“……王爷果真忘了。冠礼可以小办,但表字却是万万不能糊弄的。离四月初五不足一旬……”
管家心急如焚,念叨不已。
江怀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念得头疼不已。他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耳边传来谢祁的声音。
“林叔说的是。名以正体,字以表德*。表字事关重大,确该准备上了。”谢祁煞有介事地附和,说着,话音一转,轻笑道,“不过还有将近一旬才到正时候,有我和怀远帮着出主意,绝不会误事,你就放宽心。”
骆修文察言观色,跟着安抚。
多念叨也无益。管家面色缓了缓,再三叮嘱之后离开了书房。
江怀允对取字一事兴致寥寥。
反倒是谢祁和骆修文,因为在管家面前应承下此事,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之后几天,一直凑在江怀允身边商讨。
骆修文:“诗三百云:淑人君子,怀允不忘*。不忘为念,念之如何?”
“不好。”谢祁断然否定,“分离才生思念,阿允余生当该圆圆满满,不见离散。寓意不好,要换。”
“……”骆修文从善如流,又道,“摄政王腹有锦绣,学识过人。硕者,博也。文硕如何?”
“阿允文武兼备,德才过人。此字有失偏颇,不好,再换。”
骆修文:“……”
毕竟是要紧事,骆修文表示理解,再接再厉。结果谢祁却总能从各种角度一一驳斥,将挑剔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连他自己费心想的都不放过。
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以至于,五日过去,毫无进展。
骆修文心力交瘁。
谢祁却始终精神不减,见骆修文疲于应对,总算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消停不过瞬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没有听听寿星本人的看法,于是矛头一转,对准了江怀允:“阿允是怎么想的,可有头绪?”
顿了顿,又觉不对。这些时日,阿允始终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意兴索然,想来是没有头绪的……
“有。”江怀允声音淡淡地打断他的思绪,气定神闲道,“我已经想好了。”
谢祁:“?”
骆修文:“?”
谢祁茫然:“何时想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