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在想,这些年来,自己凭一个七岁小孩的身躯在这深宫中苟活,是真的没有任何庇护吗?若是如此,这些皇宫中的人,是不是便甚至不如他这个七岁孩童?
现在看来,怕是他的父亲一直在暗中保护,却又不被他知晓。
他沉默得让上官司敏博心中产生了一丝哀伤,这小小年纪本应该像他们的哥哥们般,想做些什么,便做什么,而这七岁孩童却懂事得让人觉得悲凉,此刻的沉默,诉说着他懂得分寸,懂得如何进退,这不应该是七岁孩童身上有的事。
上官望舒回到自己的院子,眼前的那些在身边的奴仆,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自幼时起会一直在他的身边照料着,没有更换过一个人。那平日仿佛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人,也像特意做出来的假像般。
那水池真的没有人从旁守着吗?
他的起居真的没有人着紧吗?
他生病的时候,是谁在身旁照料着,而不让自己知晓?
那些奴仆看见他回来时,眼神闪过了一丝放松。地上那些叶子,他离开前与回来后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名负责打扫的奴仆仿佛一直在扫着同一堆树叶。
他的心忽然暖了起来,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的人,原来身边还有比他更会隐藏的人。
他走到了扫地的奴仆身旁,轻声道:“父皇告诉我,你们是他的人。”
那奴仆顿住了像是在忙于打扫的手愕然地看着他道:“殿下。”
上官望舒心里暗自偷笑,一个小小的谎言便让他上勾了。他脸上挂着一种释然的笑容,显得他那原本便甚是出从的相貌更加俊美,让那些偷偷地看着他的奴仆不禁愣在了原地:他们的三皇子殿下,什么时候展现过这种释然的笑容来?
他轻轻地笑道:“行了,我懂的,你们保持现状就好。”
他心道,有些事情,还是继续装下去比较好。
时光逝去,转眼到了檀城皇族一年一度的狩猎。
上官敏博领着家眷到宫外的一片林子中进行狩猎,每年狩猎最好成绩者,便能得到作为君主上官敏博的奖赏。奖赏是其次,皇子们在狩猎中向他们的父亲表现他们这年来的成绩,才是这次狩猎的目的。
而上官望舒自两年前参与狩猎以来,最好成绩者,也必定是大皇子上官子明。
一来二皇子每次狩猎都是悠闲得让人从旁抓狂,二来上官望舒本就以极低调的作风行事,故基本上这两年来,与其说最好成绩者为上官子明,倒不如说只有上官子明一人在认真狩猎。
皇后与上官婉奕没有下马车,只待在马车里,轻揭帘帐向外看去。上官家的男子皆背上负弓,策马至林子的深处,上官敏博拉着缰绳放声道:“两个时辰后回来此处分胜负。”
皇子们均放声应是,便各自与两名贴身侍卫策马至各处,寻找他们的猎物。
上官望舒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便把马的度降了下来,他紧握着缰绳戒备着像是一直围绕着自己身边的危险气息。
每年的狩猎他都有一种感觉,有人躲在暗处看着自己。这两年来他虽平安渡过,可今年却在狩猎前生了校场的事,让他不得不比往年更要戒备些。
他的心思完全不在狩猎上,握弓的手紧绷着,像随时都能应战般。
那两名贴身的侍卫也许是他父亲派来保护自己的人,虽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许,却没有把他心中所惧从他的脑海中挥去。
上官望舒看着周围的环境,感觉自己坐在马上实在太容易成为焦点,便从马上跃下,走到了一棵树上靠着。那两名护卫不明所以,却也不敢作声打扰,只道他们家的三皇子有他独特的狩猎方式,静静地守在他不远处。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上官望舒除了靠在树身戒备着四周外,便没有动过手中的弓,那两名护卫虽感觉这三皇子像是完全放弃狩猎的样子,却还是屏着气息守在他的不远处。
风吹过树叶出沙沙响声,原本安静得上官望舒心生寒意的森林,此番像是有什么正在向自己接近。那种感觉又像是明明知道危险正在逼近,却完全捉摸不透,不知那“危险”为何物。
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一把飞而来的箭向上官望舒射来,他似有感应般蹲下了身子恰恰躲过了那一箭,那箭便嵌进了原本上官望舒靠着的那棵树上。
两名护卫见状,立刻围在了上官望舒的身边,眼睛向周围扫着。
可周围的空气却没有传来丝毫动静,仿佛方才那箭像是凭空而来。
其中一名护卫的以运着灵力的手掌按在地上,上官望舒的身边便围起了一道墙来把他保护在其中,两名护卫则在泥墙外守着。
被泥墙护着的上官望舒并没有放下戒心,他转身看向那嵌在树上的箭,心中想着要如何逃脱。
忽然不知为何,他的脖子像是被人掐住般喘不过气,身子被提了起来,声音也不出去,想向墙外的二人求救也做不到,他心中产生了一丝恐惧,像是方才感觉的那个无形之物便近在眼前。
他的双手不停向前挥去,可除了拂过之处带起了一丝微风,却没有接触到任何东西。他眼前的景像开始黑,那意味着他的意识正渐渐失去,此刻的他心中却想:原来死亡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