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故人,算是仇人。
……
似是察觉到潘垚的不喜和戒备,江云稷苦笑了下,抬手往自己蒙了眼睛的白布上抚去,笑中有几分自嘲。
“道友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对谢道友更是如此,如今,我亦已经受到了惩戒,更是深陷囹圄而无法脱困。”
他转了身,示意潘垚瞧着他的身后。
只见他的影子和神像的影子相互交缠,不,与其说是交缠,不如说是禁锢,是枷锁……
他就像是拖着那一尊的神像一般,受到了拘束。
犯人的脚上拖着长长的脚铐,后头是一个大铁球,只是他的铁球奇特了些,是一尊两人高的榆木神像。
而那影子,就是链条。
它将他和旧神像牵连,挣不脱,逃不开……除了这一处,如今的他,哪儿也去不得。
潘垚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云稷沉默了很久,久到潘垚以为他不会再说时,他还是开口了。
他郁郁叹了口气。
“一切的缘起皆是贪念,妙清是,有度是……我亦是。”
江云稷是赊刀一族千年难遇的天才,他落下的谶言极准,上能察千年之事,下能观百年运道,这般资质不说在江家了,就是放眼天下,也是难寻。
可谁都想再进一步。
江云稷亦是如此。
“极北极寒之处生了一株千目树,相传,此树得天地运道所生,旁人得了此树无用,不过,对于修行谶言的赊刀人来说,有了此物,就像鱼儿得了水,猛虎多了双翼……能观人生死,察人前世今生来世,是窥探之目。”
潘垚看了谢予安一眼,将那黑色的袖袍拽紧,下一刻,她察觉自己的手被反握住了。
入手是极凉极寒的触感,动作却轻。
潘垚心中微微酸涩,将那手握紧,认真地听神像黑影下,江云稷说缘起,是缘起,亦是孽,是谢予安遭兄长、师父……亲近的身边人暗害的缘由。
……
妙清道人拼了大半的修为,到了极北极寒之地,盗走了千目树中的两粒种子。
它的种子,亦是它的眼。
江云稷得了这种子,果真修为大涨,当即便落了谶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是极好的命格。”神像的阴影下,眼中蒙着眼的江云稷轻叹了一声。
命是好命,却让人心生了贪念。
只是——
天愚人啊。
江云稷微微侧头,虽不能视物,却精准地对上了谢予安所在的位置。
“我们都误会了,都想得太多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鸡犬,它当真便只是鸡犬罢了。”
潘垚愣了愣,“什么?”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瞧了瞧谢予安,又瞧了瞧江云稷,也有几分恍神。
“不会吧——”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如果是这样,府君遭这场灾难,简直是无妄之灾!
潘垚想着小庙里特别红火的一道符,是保六畜安康的六畜平安符。
有了这符,附近养鸡场的生意都好做了。
她知道,符箓是她写的,可庇护它们,不厌烦它们在耳朵边啼叫,像鸡鸣,鸭叫,犬吠,猪哼……这些声音闹人得很,潘垚在玉镜府君那儿听过,只片刻,脑壳都听疼了。
可府君是很有耐心的。
更是以神力庇护。
如果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是字面的意思的话。
那不就代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