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陈葭摇头,突然发觉他们离得很近,忙往边上挪了挪。
俞霭收了笑意:“那我们开始上课吧。”
陈葭陡然正襟危坐。
原本以为漫长的两小时没想到并不难捱,称不上意犹未尽,但的确不排斥。
陈葭站起来跟俞霭道别:“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顺溜得像刻在嘴边随时准备蹦出来,俞霭就知道这学生平时没少上培训课。想到她被迫学过那么多,语调不免带上怜惜的意味:“明天老时间?还是想调下午?”
陈葭的大眼睛立刻亮起来:“可以调下午吗?”声音开心地甜。
俞霭笑着点点头:“下午叁点到五点?”
“好!”陈葭重重应下,生怕他反悔又补充一句,“可以跟我妈妈说一声吗?我怕她不信。”
“可以。”俞霭自然答应。
不用早起咯,陈葭高高兴兴地下课。过道上一窝蜂涌出来往外走的小学生,陈葭顺手摸摸挤在她旁边的男孩子脑袋,换来他凶狠的一瞪。
陈葭尴尬地收回手:“对不起。”
男孩子见是漂亮姐姐,绅士起来:“没关系。”
人小鬼大,陈葭默默吐槽。
培训班外边泊着不少豪车,陈葭感慨,原来还是个名门培训班。那俞霭应该很厉害吧?陈葭不免崇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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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钢琴课,陈葭的暑假也算充实。陈广白显然更充实,陈葭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这天陈葭下课回来,罕见得陈父、陈母、陈广白都在,陈葭依次喊了声:“爸妈哥。”懒懒地趿着拖鞋去厨房拿冰棍。
陈母留意着她动向,等她身子隐进厨房,陈母匆匆两句结束了之前的话题:“先别告诉你妹妹,回头找个好时间再说。”
陈广白不置可否,心不在焉地看着球赛。陈父呷着茶。
叁人各怀鬼胎地缄默着。陈母一边愧疚一边又觉得理所当然,女儿现在还小,拿着钱也没用,儿子马上要去北京上大学,一个人在外地得有些依傍;陈父早宽慰过自己,等女儿毕业了,同样可以给予;而陈广白频频走神,想着怎么把这笔钱转赠给陈葭。
陈葭哧溜着随便棒冰踱回客厅,敏感地觉察到气氛有些怪异。
刚想问,保姆出来说:“先生夫人,可以吃饭了。”
“知道了。”陈母应。
陈葭本来就还没坐下,因此走在最前面,陈父陈母陈广白依次走在后头。一行人齐齐落坐,陈葭见到丰富的一桌菜垂涎欲滴,把手里吃了半根的随便递给对面的陈广白,陈广白顺手接过搁在盘子上。
陈父陡然呵斥:“什么样子!”
陈葭停箸不解:“我怎么了?”
“不想吃就扔垃圾桶!
陈葭委屈,以前她和陈广白闹也没见得他说啊。
不敢顶嘴,就冲陈广白翻白眼,不巧又被陈父看到,拍案扬声:“出去!”
“爸!”陈广白拧眉。
陈母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
明明愧于子女,却忍不住搬出亲本位来施加威严,给自己的偏爱心安理得地冠上借口,以此来慰藉自己并没有做错——父母与子女本是不平等的上下关系。子女该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父母却不用慈母密缝爱子无尽,好像生他们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悲悯与宽容。
陈广白凝视着陈葭暗淡的脸觉得心痛,用平平无几的语调掀起惊涛骇浪的澜:“爸妈,钱给妹妹吧。”
把矛盾刺辣辣摆在饭桌上,于是掀起一地鸡毛。保姆早早躲进房间,贴门细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杯盘狼藉,陈父拂袖而去,陈母托额疲惫,陈广白拣着陈葭脚边的碎盘,而陈葭哭得不能自已。
原来是陈葭奶奶去世后陈父陈母便着手把乡下的房子卖掉,前几天刚出手,他们商讨后决定把这笔钱存入陈广白的户头。
陈葭并不是在意那些钱,她只是愤怒为什么事事都不公平,可翻来覆去的那一句嘶吼“你们偏心!”扎进父母耳里变成了势利的符号,他们责备她斤斤计较不懂事,小小年纪就钱啊钱的,养你有什么用……
短短几句话就把陈葭的价值观连根拔起,以前听到这些话她会陷入窘迫愧怍,现在只觉得深恶痛绝。
到底谁对谁错?
殊不知对与错只是一个伪命题:老鼠偷了人类大米,人类说它狡猾;人类偷了蜜蜂蜂蜜,却夸蜜蜂勤劳。
小小的陈葭要到后来才想明白,对错只有主宰能修饰,她既是老鼠,也是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