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算了吧,」阿加佩又嘆了口氣,「您看看您,都開始胡言亂語了。我要說,不管您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麼,還是儘快回去休息,不要讓無謂的紛爭擾亂您太長時間。至於我,我得繼續幹活了,請您也別再擾亂了我吧。」
他乾乾脆脆地下達了逐客令,傑拉德卻仍然固執地徘徊在這裡,像條齜牙咧嘴,極度護食的惡犬。最後,阿加佩實在受不了了,他徹底發火,怒斥著叫他走開,傑拉德才勉強不甘地離去。
走之前,他還不忘再三叮囑阿加佩,千萬、千萬不要相信了那個小子的話語,他是不可信,也不可以太過靠近的人。
是夜,傑拉德還在自己的住所里輾轉踱步,他暴躁轉圈的姿態,幾乎要把腳下的金絲厚絨地毯都鑽出洞來。
他想了一個又一個暗殺的計劃,他要如何在宮廷里炮製流言,來應對舍曼的進攻,他要怎麼在阿加佩身邊安插滿自己的人手,控制一切來往的書信和消息……還不等他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侍從就將一條求見的信息,遞到他的手邊。
舍曼·斯科特。
傑拉德陰鷙的目光,能點燃世上的一切。
他居然還有膽子要求見我,他居然還有膽子……
「帶他進來!」他撫摸著匕的刀柄,果斷地說。
「你好,堂兄。」
片刻後,舍曼·斯科特大搖大擺地走進他的住所,「好久不見,我看你過得還挺好啊!」
第54章
對於這聲輕佻的招呼,傑拉德報以酷烈的回應。
——一把鋒利無比的銀刀打著旋地沖向舍曼的面門,來勢洶洶,幾乎要在空氣中激出火花,不難看出投擲者的恨意,以及為此付出的兇猛決心。
舍曼猛地一轉頭,那把銀刀堪堪貼著他的額發飛掠而過,先在他的皮膚上擦出了一道刺目血痕,而後釘入他身後的雕花屏風,發出一聲短促的悶響。他固然對這個以心黑手狠聞名於家族的堂兄早有防備,但方才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冥冥中,他的身體在大腦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救了他一命。
「哇哦!」舍曼驚魂不定,脊背後知後覺地浸出冷汗,他伸出手,在前額上摸到了一片鮮紅。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對上傑拉德陰鷙的目光,不由咧開了大大的笑臉,顫抖地吸著氣。
「好一個死亡遊戲,好一個!」舍曼大聲說,「堂兄,這真讓我想起了我們的青蔥歲月,那時候我才十三歲,正是看什麼都好奇,看什麼都想嘗試的……」
「珍·斯科特那個賤人派你來做什麼?」傑拉德毫不理會他說的任何廢話,只管單刀直入地發布自己的命令,「想讓你來報復我?」
舍曼被打斷了話,僅僅顯出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聳了聳肩。
「海是藍的嗎?星星會眨眼嗎?含住胡椒粒的時候,舌頭會發麻嗎?」他採用了微妙的反問句,「但是呢,除了報復你,我的好堂姐肯定聽說了這裡的小小種植園……唉喲,聖靈見證,你的心上人幹得可真不賴啊!當然,我想這其中也一定有你悉心教導的功勞吧,堂兄?」
傑拉德一字一句地威脅道:「離他遠一點!你們這兩頭畜生。」
舍曼漸漸收斂了笑容,他額頭上的血跡快要幹了,一種既憂鬱,又悵然的神色,出現在他臉上。
「愛真的能改變很多事,對不對?」他輕聲問,「看看你,傑拉德·斯科特,昔日告死的黑烏鴉,如今沉浸在愛里,也成了這麼癲狂,不理智的一個人。哪怕在摩鹿加的監獄裡,被人壓著跪在地上受刑的時候,你也不曾表現出如此卑微的姿態。你真的愛上了他,為了遮掩自己的真實身份,不惜拋棄姓名,甘願做一個低賤的奴僕,只為他卑躬屈膝。」
傑拉德沒有說話,舍曼接著道:「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我的好堂兄?」
他話鋒一轉,原先那樣狡黠,惡毒的微笑,又重浮現在他臉上。
「——你也是一頭畜生,傑拉德·斯科特。」舍曼口齒清晰地說,「而且對於阿加佩而言,你就是那頭最大的畜生。你把陶瑪斯之眼送給了他,為什麼送呢?因為一場叫你滿意的遊戲。具體是什麼遊戲呢?你在白塔選中了一個奴隸,你讓他愛上你,又誤以為自己是被愛著的,然後,你就當著眾人的面……」
「……閉嘴!」傑拉德咆哮,額上青筋畢現,他渾身的肌肉緊繃,馬上就要撲過去,用匕活活將舍曼捅成蜂窩,舍曼急忙後退一步,安撫地抬起雙手。
「好,好,我不提它了。」他微笑道,「但說到底,堂兄你現在束手束腳,無非是因為之前留下的破綻太多了,你瞧,因為你毀容又瘸腿,性格也大大變樣,而我們也沒有放出你的任何消息,所以,哪怕你用了『黑鴉』的稱號,也沒人把你跟過去的傑拉德·斯科特聯繫在一起,世人只會以為,摩鹿加的前任主人還被牢牢監管著哩!」
「可是,你就害怕這個,不是嗎?但凡有一點風聲,把現在的你和『傑拉德·斯科特』這個名字聯繫在一起,人們就會困惑,就會恍然大悟,因為你們之間的關聯太多了,你們之間的相似之處也太多了。來猜猜看!你覺得,真相用什麼樣的方式揭開,才算最好?」
傑拉德憎惡地盯著他,目光幾乎可以滴下毒汁:「被珍·斯科特親自切掉了兩根手指的狗,居然還對她這麼忠心耿耿,真是赤心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