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嘴唇抖了抖,沒有說話。
「反正情況很複雜,啊,我為什麼要來找你聊這個啊!」
「不是因為機緣巧合嗎?」
「實不相瞞,是坎貝爾叫我來補筆錄。」
肖海仰頭張開鼻孔吸了一口氣,牢房頓時變成森林的感覺,他膨脹的胸腔擁進來大量空氣,讓他神清氣爽,他開口問到:「你有沒有什麼想找人拿主意的事?」
簡行嚴蹲在地上支吾了一會,坦白道:「其實昨天甘小栗對我撒謊了,我看出來他很焦急,在張老師的事情上他好像比我知道的內容多。」
「所以?」
「所以這事……我想插手,可是我和他之間還沒有恢復……」
肖海正中要害道:「可是你從來都不需要嫉妒張老師,你只需要想為甘小栗做什麼便做吧,不要錯失所愛——就像我這樣。」一瞬間武僧的神性消失無蹤,肖海又變成那個為愛成痴的熱血青年。
「我還以為你已經把蔡小姐給放下了。」
熱血青年只維持了一秒,「我選擇正視自己的全部情緒,又不為這些情緒煩惱。」
「……大師您是怎麼走上大師之路的?」簡行嚴忍不住插了一句。
「對面牢房有一陣住過一個身上紋了很多奇怪花紋的印度老伯,他和我用英文交流了幾天佛學。」
「該死的,我多餘問這個問題。」簡行嚴站起來聳聳身走了出去,他一腳踢開地上的空煙盒,豁然開朗的人不需要這玩意。
啊,還得多多感謝印度老伯才是。
第189章黑暗的盡頭(一)
離黃翀說的三天限期還差一天。
甘小栗覺得自己已經想好了,背上挎包就出門了。出門之前阿姐和他問好,他迎著阿姐暖洋洋的笑臉忘了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阿姐曾說,我只管做工,主人家家裡是好是壞都不要緊,只要用我一天發我一天工錢就行了。阿姐還說過,小栗子啊,你說起來是少爺,其實跟我弟弟也沒什麼兩樣嘛。阿姐是那種置身廢墟也能麻木地重建家園的人,偏偏她打理過的家,又那麼的溫暖。
甘小栗愣愣地迎著阿姐,接著把脖子一縮,拽進挎包的帶子就飛也似的跑出去了。
阿姐正在感嘆今天小栗子好生奇怪,迎面又撞上了悶不做聲的簡行嚴。
黃翀跟甘小栗說過自己住在金皇冠大飯店。飯店的主人是一位馬來拿督開設的,一樓是西餐廳,二樓往上是客房,無論餐飲還是住宿酒店提供的服務都是檳榔嶼上第一流的水準。黃翀住在這裡,說明他想儘量遠離島上的華人圈子,當然也說明他現在過得頗為優渥。
酒店門口有一顆特別大的雨樹,甘小栗躲在樹後,趁沒人發現,他拉過身上的挎包,檢查了一下裡面的東西,發現包里還裝著忘記取出來的夜校課本。摩挲著課本的封面,他甚至有一種依依不捨的感覺,夜校已經停課多時,而他更是在宣布停課前就不再去上課了。
他把挎包重背好,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他一下。
「你在這裡做什麼?」甘小栗回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簡行嚴繞到自己身後。
簡行嚴摘下鼻樑上的墨鏡,說:「你一點也不驚訝麼?」
「都什麼時候了,我為什麼還要驚訝。」甘小栗心說,我早有預感。
「甘小栗,我們和好吧,老簡的事,其實不能怨你。」
「你搞清楚,現在可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我們和好吧!我怕以後沒機會了。」
甘小栗訝異地把簡行嚴自上而下打量一遍,見簡行嚴原本蜜糖色的臉枯瘦焦黑,有點心疼道:「你想做什麼?你也是來找黃翀的嗎?」話剛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我是來找你的。」簡行嚴固然憔悴得厲害,眼神卻還和從前一樣火熱有力,「看你出門的時候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不對勁。你找黃翀幹嘛?還是說黃翀找過你?」
「這不關你的事,你別管我。」
「黃翀的種種行為,更是坐實了他被林育政買通,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為了找林育政才來找黃翀的?」
「我……」甘小栗腦子裡頓時想起了那張實驗報告書,還有簡旌的牌位扣在供桌上搖呀搖。
「你不是要把你從寧波帶來的那個……那個交給黃翀吧!」簡行嚴突然說到到重點,還狐疑地看了一眼甘小栗肩上的挎包。
甘小栗連忙將包護在身後,「不是!你想多了!我怎麼會莫名其妙給他。」
「不不不,他就等於是林育政的走狗——」兩人正在樹後爭執不休,這時從酒店門口飛也似的跑出兩個馬來服務生,嘴巴里嘰里呱啦說了一通。簡行嚴聽得懂一點馬來話,他立刻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這才對甘小栗說到:
「好了,這下說不定你見不到了黃翀了。」
據酒店服務生所言,酒店3o7房間的客人從後陽台墜樓了,懷疑是昨晚掉下去,天黑沒人發現他,在酒店背後的雜物平台躺了一夜,已經沒命了。而這位客人,在服務生的口中是一位「胖胖的,姓黃的男人」,還拖欠了兩天房費。為這房費的事酒店前台昨天中午還跟他當面催過款,那應該是酒店的人最後一次見到他。
甘小栗聽完解說,問到:「我們是該往去樓上看還是去樓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