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男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许星洲想,偏偏秦师兄就是不吃这一套。
许星洲笑眯眯地开口“师兄”
沿河柳树飘摇风雨中,田埂荷叶接天无穷碧。许星洲刚说完,就意识到秦师兄在走神。
他还在想什么呢。
许星洲楞了一下,心想,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许星洲很少把奶奶的祭品假手他人。
她奶奶过世快十年了,许星洲上坟上了也快十年,这种上坟放到别人那里,兴许就是随便做点东西了事除非是逢年过节的场合,可许星洲十年来,从来不曾糊弄过。
呼呼的南风刮着院里的茶碗粗的枇杷树,枇杷青黄剔透地挂于枝上,雨水滴落。
檐下,许星洲套了她高中时的旧校服,擦着额头的汗水坐在小马扎儿上,包粽子。
箬叶买的是真空装的干箬叶,得在水里泡过才能包粽子。糯米被泡在汤碗里,生抽料酒与花生油被合在一处,老陶盆里腌着去皮五花肉。
许星洲听着雨声,想起奶奶在世的时候,想起自己的过去。
她的老奶奶也就是奶奶的娘,是嘉兴人。再加上他们这地方就算去打工也少有会去北京上海的,因此十里八乡里其实没几个能接受肉粽的人,可是许星洲的奶奶就喜欢吃。许星洲小学时每次放端午假,奶奶都会对小星洲挤挤眼睛,让她去隔壁阿姨家卖萌借点糯米或者箬叶回来。
然后小星洲就会和奶奶一起头对头坐着,祖孙俩一起包粽子。
许星洲包过许多粽子,而且一直不太好看,五角的、六个角的,扎不上口的唯独没有四角尖尖的,这种笨手笨脚一直持续到现在,因此许星洲至今包不出多好看的粽子来。
她将糯米拌了一点白糖和盐,用勺子搅了搅,捏了两片箬叶,以箬叶圈出个小漏斗然后把糯米与腌制的去皮五花盛进去,捏上了口。
满锅都是奇形怪状的小粽子,就像形状各异的繁星。
许星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雨落在丝瓜藤上,啪嗒一响。
接着,许星洲听见秦渡道“刚刚看了一下,你蒸的包子好了。”
许星洲呆呆地嗯了一声。
她看着碗里白花花的糯米,突然想起,那个五一假期许星洲也是买了粽子,让程雁带了回来,又让她帮忙送到了奶奶的坟前。
那年的初夏,好像也是这样下着雨的。
那年秦师兄把在五角场刚买完粽子的自己送回宿舍,那年林邵凡在江畔的表白,那个雨天秦师兄把自己堵在at里的轻佻
那年桃树影中路灯下,许星洲撕心裂肺又无息的大哭。
那是十九岁的许星洲的春天。
许星洲望着雨,鼻尖就是一红。
奶奶走时她只有十四岁,对感情几乎一无所知,尽情地做着班里的土霸王;奶奶没能见到她的小星洲长大成人,也没能见到她的星洲因为爱上一个人,在雨中大哭。
奶奶如果见到的话,又会怎么说呢
许星洲满眶的泪。
可是,下一秒,许星洲还没来得及酝酿更多的情绪,她就被秦师兄用力拍了拍脑袋。
“自生自灭去吧,”秦渡恶毒地评价“这是什么,粽子许星洲你管这叫粽子还是叫手里剑啊”
然后他又在许星洲后脑勺叭叭弹了两下泄愤,一边弹一边人身攻击她“许星洲你包得这么丑,我要是奶奶,我就到你梦里用粽子打死你。”
许星洲带着哭腔道“奶奶她、她才舍不得呢”
“奶奶的粽子,”秦渡将毛巾往许星洲头上一扔,道“师兄包就行了。”
许星洲接着就意识到了,秦渡是如何称呼奶奶的。
那是个有别于你爸和你那个妈的称呼。秦师兄在她父亲家称呼她父亲也不过就是一句“叔叔”可是他对着已经过世的许星洲的奶奶,没有加任何修饰词,是叫的清清楚楚的,奶奶二字。
那意味着什么许星洲没有细想,可耳根都在红
许星洲和秦渡足足忙活了一天下午加一天晚上,才把上坟要带去的祭品准备好。
各类瓜果和炖肉,许星洲和奶奶承诺过的粽子,还要加上酒水点心。她奶奶胃没出问题前总喜欢在饭桌上小酌两杯,于是许星洲去沽了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老酒。
许星洲回这一趟老家,其实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她奶奶上坟。
秦渡提着餐盒,跟着许星洲,她将门锁上。
沿街氤氲的尽是雨雾,老桑树垂下头颅,月季沉重地在雨中绽开花苞。
“我小时候,煤气中毒过好多次。”
许星洲把钥匙装进秦渡的兜里,一边装一边说“师兄你应该没中过吧,晚上烧蜂窝煤取暖的话,如果通风有问题,就会煤气中毒。我奶奶特别敏锐,总是会把我从里面抱出来”
“我会因为这个不写作业”
“因为会头疼,就有正大光明偷懒的理由了。老师打电话回来,我就让奶奶告诉她我煤气中毒了。”
秦渡哧地笑出了声那都是属于她的过去,那个小星洲的故事。
而那个小星洲,和这个在他旁边走着的小师妹是完全一个魂儿,可以说是三岁见大,五岁见老。
长大了的小师妹走在他的身畔。她沿着她从小走到大的道路向前。
秦渡那一瞬间,思绪都模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