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顺着冰凉的水流下来,眼睛里却涩涩的,像极了久无人居的破败房屋里悬缀在墙角的蜘蛛网,早被风刮的不成形状。
……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凌泽头歪在许辉背上,许辉能感觉到他胸腔正剧烈的起伏。
许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移动了下身体,让凌泽趴在他胸前。凌泽好不容易才抬起昏沉沉的眼皮,他在黑暗里看了许辉一眼,虚弱地说:“其实,你挺温柔的……”
可能太疲惫,许辉的语调听起来没有了平时的锋利:“你第一个这么说。”
凌泽一语中的:“你心里,和你表现出来的,差很远。”
许辉抬手拍拍他的背,半玩笑半认真道:“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李京能活剥了我的皮。”
凌泽闷在许辉胸前笑,肩膀如抖筛:“他还有这本事啊…以前我怎么不知道的…咳咳!”
许辉淡淡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
凌泽说:“我现在饿的能吞下艘泰塔尼克……唉,让死也得先吃饱啊。”
许辉把胳膊伸到他嘴边说:“要真饿就咬一口,不是很想见李京吗。”
凌泽极不容易地从鼻腔里憋出个哼声:“人肉是酸的,很难吃的……”
许辉忍不住笑出来:“都快死了,还这么挑。”
凌泽一瘪嘴,好大会才说出句话:“李京做的红烧肉,酸辣麻香鱼……”咽了口口水:“好吃的人想哭。”
许辉怕他睡着,继续陪他搭话聊天:“他还会做饭?”
凌泽‘嗯’了声:“是啊,还会做家务,就是话少……”
许辉说:“新时代好男人。”
这句话凌泽很受用,“别说他了,说说顾国泰吧,他有什么拿手菜吗?”
许辉实话实说:“没有,他不会做饭。”
凌泽:“哦,那会收拾家务洗衣服打扫房间吗?……”
许辉:“……类似的问题可以跳过了。”
凌泽替许辉长叹一口气,老生常谈地问道:“他有什么长项吗……那你看上他哪里了?”
许辉倒认真想了一会,回答凌泽:“长项是装逼,附赠傻逼技能。”
凌泽叹了半天气才说:“这都快死了,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许辉:“讲。”
凌泽被唾沫呛的猛咳几声,稳了稳气息说:“我实在……难以启齿。”
许辉嘴角抽搐道:“启。”
凌泽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网上不是流行一句话么,只有傻逼才能爱上傻逼…”
许辉沉默了一会说:“有道理,你身上舒服点了?”
凌泽许久才蹦出四个字:“回光返照……”平时挠人的爪子被许辉的举动感动的都缩回肉垫里了,凌泽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许辉拍了几下他的背,似乎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可他没听清。
夜已深沉,房间里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不知是哪里的木头窗子坏了,被风吹的咯吱咯吱作响,仿佛一只凶狠的野兽正在嚼着猎物的骨头。外面的风裹挟着枯枝败叶特有的沙沙声,像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前的草木皆兵。
凌泽睡着了,许辉头轻轻磕在墙上闭上眼睛。顾国泰最后那句话像信号差时的电波断断续续地在他脑海里重播,他把曲着的腿伸平,垂眼看看正熟睡的凌泽,心里想着千万不能让他出事,因为有人等他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辉正处在进入睡眠前的迷糊状态,门被从外面咔嗒一声推开了。许辉警醒地抬了下眼皮,乍然的明亮光线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只听咕噜噜几声,像是有些罐子朝没被手电筒照到的地上滚过去了,许辉下意识的看了几眼,没看清。
手电筒很快被关上了,那人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带上门离开。许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忙叫醒凌泽:“闻到什么味了吗?”
凌泽还在迷糊中,懵懵懂懂地吸了吸鼻子:“唔……是有股什么味。”
那股味道越来越强烈,许辉终于确定了,是汽油。就在许辉和凌泽想不出端倪的片刻间,外面已经烧起了熊熊大火。许辉借着从窗户里钻进来的火光清晰地看到滚滚浓烟正穿过门缝飞快地向室内移动。许辉这才明白,刚才滚进来的那些罐子里面装的都是汽油。
凌泽哪见过这场面,顿时慌乱起来。许辉咬牙忍住身上的疲乏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扯起凌泽。手脚上的铁链跟着哗哗作响,许辉指着两米多高的窗户焦急地对凌泽说:“等会你踩着我肩膀上去,听见了吗!”
门渐渐撑不住越来越大的火势,刷拉一下子倒在地上。为了防止他们从门里逃出去,外面早被洒满了汽油并摆放了很多易燃品。许辉借着火光总算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况,原来这是个杂物间,里面放着很多杂物,墙角还有几个瓦斯罐。火一烧进门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只听不绝于耳的哔哔剥剥声像在热锅上滚的豆子,腾一下热浪和浓烟争抢着攻占人的心肺。
许辉半蹲在地上示意凌泽赶紧上来,凌泽动也不动地盯着那火看,头上身上全是冷汗。许辉一巴掌拍在凌泽脖子上,眼睛被火光映的通红:“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再不走都得烧死在这里!”
凌泽吃痛总算恢复了意识,他看着许辉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带着哭腔大喊道:“我上去了你呢!”
许辉眼尖在杂物堆里看见了半截钢筋,把它拣起来递到凌泽手上:“拿着!”他说着扶着墙蹲下,催促凌泽赶紧上去!凌泽颤歪歪地爬到他背上,许辉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扶着墙站起来,腿已经忍不住开始打颤。凌泽扭头望着许辉,脸上早已潮乎乎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