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绮罗知道自己还是很清醒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中也,好像变得有点模糊了。
绮罗抬起手,轻轻贴在中也的脸上,却忘了手中还缠绕着线,粗糙的质感磨着他的下巴和脖颈,实在有点痒,但他并没有躲开,只是笑看着绮罗那清澈的眼眸而已。
从她的眼中能看到很多情绪。震惊自不必说,当然也有几分不解与迷茫,大概是有些地方没有听明白。而藏在眼底的最深切的情绪,当然是心疼。
柔软的指尖拂过他的脸颊,她紧抿了唇,撇着嘴角,倔强地没有说出任何烂俗的安慰,可仿佛她依然切身体会到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那努力藏起难过的表情,中也记得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流露过,但谁也没有看到。
中也更想笑了,明明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情。
他歪着头,蹭了蹭绮罗的掌心,又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鼻尖,取笑似的说:「你要哭了吗?」
上一秒还是轻柔的爱抚,在中也说出这句话后,就立刻变成了毫不温柔的揉搓。绮罗以平常和面的手法用力搓了搓中也的脸,偷偷吸溜了一下鼻子,大声否认说,自己怎么可能哭。
「你看我像那种哭哭啼啼的人吗?」她正声质问。
「像啊。」中也忍着笑,「看公主电影都会哭,连睡美人被纺车的针扎到的那一幕都能让你——」
「快不要讲了不要讲了!」
绮罗慌忙捂住中也的嘴,以免他抖露出更多自己的丢人哭唧唧事迹。
没错,只要不说出来,就等同于那些事全都不存在!
「不过……没想到居然还有比你是黑手党更震惊的事实存在呢。说真的,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绮罗开玩笑似的说着,还锤了中也的月匈口一下。
她原本倒是也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的,可不管说什么,似乎都显得太奇怪了一点。倒是这句玩笑让中也认真了起来。他按住绮罗不停乱动的手,又把套在双手中的线圈取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箱子上,说,他已经把想要告诉她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了,也没有再藏着任何的所谓「惊喜」了。
「这就是我了。」他低下头,小声说,「这就是『中原中也』。」
「嗯。知道啦,非人类黑手党先生。」
「我是人类。」中也指正着,还揶揄似的说了一句,「身为老师却没有认真听讲。丢人。」
绮罗倔强地别开脑袋:「嘁……感觉还是非人类比较帅气一点呢。不过在我心里,最帅气的永远都是中也就是了。」
突如其来的直白夸奖听得中也心情晴朗,就算是又被绮罗用力搓了搓脸,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看着他此刻的笑颜,绮罗止不住地去想象他所说的那个曾经的他——踟蹰的、强大的、孤单的荒霸吐。
然后,便会想到自己,尽管他们的过去不尽相同,可共鸣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我啊……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很有天赋的——在某一件事上特别有天赋。」
沉默了许久,绮罗低垂眼眸,自言自语似的喃喃地说。
「因为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很擅长『那件事』,所以我自然而然地觉得,我肯定也可以做得和他们一样好,偶尔也会很自命不凡地想着,我说不定比他们还要厉害。总之,我从小就这么相信着,也在为之努力。可是有一天,我忽然现,我好像根本没有天赋。不止如此,我的努力反而会得到相反的结果,我开始变得弱小了……多可怕啊,不是吗?于是我缴械投降了。」
尽管说得隐晦,但中也听明白了。
「所以,你再也不去尝试做『那件事』了吗?」
「算是吧……但最近出于一些情况,不得不重新拾起『那件事』了,可我现在还是不知道我是在为了什么而努力,不知道继续下去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当然,我也无法确定我做出的每个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但是今天,我也许帮助了一个遭受了虐待的孩子。
「为什么说是『也许』?」
「嗯……因为我不知道我提供的帮助是否真的能够让她脱离糟糕的现状,我很担心我并不能真正的帮助到那个孩子。」
绮罗的话语顿了顿。她无意识地眯了眯眼,合起了手掌,大拇指不自觉被藏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在心里好好地措辞了一番,她才把那个孩子的事情告诉了中也。当然,关于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的笔记本的这一部分自然是简单地略过了。
下意识地省略好像已经变成了习惯。在绮罗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是不想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中也之前,她便已经把那孩子的事情全部说完了。
她说她担心那孩子会被桎梏在过去,她说她怀疑自己的介入对于那个孩子而言是否真的是一件好事。
在这个长长的「故事」中,她没有对自己肯定过一次。
中也安静地听着,在绮罗说完之前不曾说过任何半句什么,直到她以沉沉的一声叹息作为尾声,才将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在她耳旁悄声道:
「不管如何,你的决定全都正确。」
绮罗扯了扯嘴角。她觉得她应当被谢迎无条件的信任感动,可她此刻却没有浮现出这样的心情。
「你这么讲,显得很不负责任。」她说。
「有吗?」
「有的。只是你自己没有感觉到而已。」绮罗吐舌,做了个鬼脸,「而且,没有哪个人的决定会是全部正确无误的,就算是神明也不行。」